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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只告訴我,在Y國有個認識的華商能夠與反政府軍一個頭目聯繫上, 他的目的是綁架何遇,迫使你說出爆料人的姓名。但後來事情鬧大了, 他改口說那熟人趁亂回國, 什麼消息都傳遞不上。楠鶴就這樣……”葉望葳雙手插.進頭髮里, 畏縮地坐在床角,“其實我沒想到後果會那麼嚴重……你能不能別盯著我?何遇不是還活著嗎?求你放我一馬,好不好!”
“何遇……”單鷹雙眼一瞪, 像是走在平穩道路上的行者一腳踏進滑沙,“她還活著?”
“你不知道嗎?”葉望葳趕緊把新聞推送給他看,還試圖翻譯給他聽。單鷹哪裡需要她的翻譯,一目十行看完了, 只覺得背脊陣陣發涼,整個人像沉進冰窟里。
葉望葳本就以為他來完全是為了探查何遇遭綁架的真相,見他神情有異, 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單記者……看在何遇平安無事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一馬?我可以去給她道歉,你們打我罵我都可以, 要賠償也可以……”
單鷹甩上門,調頭就走。不過幾級階梯,像看不見邊界的無頭路,他心亂如麻,命運弄人,他感受太深。
新聞里的一字一句,深深刻在他腦海中。什麼叫“疑似何遇”?如果是她,被關押了這麼些年,她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他又該如何面對馮牧早?如果不是她,就意味著何遇是真的遇難了,連一絲奇蹟都沒有……單鷹,你到底希望“是她”,還是“不是她”?他靠在牆上,不斷質問自己。
Nick見他下樓,卻遲遲不上車,有些擔憂地下車走過去。“嘿,兄弟,你沒事吧?”
單鷹回神,才想起要關掉微型攝像機。
繼而想到,國內新聞應該早就報導了。不關心國際政治的馮牧早,是否看到新聞?她會怎麼想?
Nick將車開到一家餐館,單鷹連上wifi,跳出的第一個消息就是馮牧早那條“我爸爸突發腦溢血,現在醫院搶救。希望他能好。”
原來命運根本不給人喘息和糾結的機會,它在一瞬間把所有事壓在你頭上,逼著你馬上做出抉擇。
Nick端著兩杯冰可可和一大份肉排薯條,哼著歌兒過來,還沒坐下,單鷹就忽然站起來說:“麻煩送我去機場,我要改簽機票,馬上回去。”
Nick聳聳肩,一攤手,“哦不,你錯過了巴克利州最美味的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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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毛忙得焦頭爛額,一邊是乾爸的喪事,一邊是昏迷不醒的馮牧早。好在馮奕國的親戚和馮牧早的好友焦糖聽說噩耗後陸續趕來醫院幫忙,他才能得空回家洗個澡。
焦糖沒想到,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閨蜜現在居然躺在重症監護室,聽說還出現呼吸驟停的症狀,現在離不開呼吸機。
“她只是傷心過度加上體力不支暈倒,這麼會這麼嚴重呢?!”她不斷問著每一個目睹馮牧早這兩天煎熬的人,也不停問著醫生,可連醫生都無法回答馮牧早為何如此。
“她這樣的情況,我們也第一次碰到,我們將對她進行進一步的檢查。”主治醫師馬少立說,“我們調取她以往的病歷,發現她十幾年前,大概7歲時曾遇到車禍,腦部受到劇烈撞擊,腦幹反射全部消失,後來奇蹟甦醒。這次我們對她的大腦進行掃描,發現掃描設備受到強烈干擾,無法成像。”
“什麼反射?”焦糖問,“是……植物人嗎?”
“不是植物人,而是腦死亡。”馬少立解釋道,“就等於死了。”
焦糖聽得一頭霧水,“你是說她出過車禍,死而復生?不對啊,出車禍的是她爸,她爸還因此傷了腿。就因為這樣,她媽媽才拋棄她父女倆走掉的。”
“她與她的父親一起出的車禍,她父親沒她傷得厲害。這麼久遠的病歷,怎麼可能造假?”馬少立說,“我曾經聽教授說過,腦死亡患者奇蹟甦醒並且恢復得跟正常人一樣,目前為止全世界只有兩例,碰巧都在我國。一個是她,另一個是一個男戰地記者,在烏干達邊境被……”
“她在那裡頭——”二毛的聲音傳來,之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單鷹快步而來,近了,一路小跑,隔著玻璃望著帶著呼吸機的馮牧早,臉上表情猶如冰封,握緊的拳頭上,可見手背青筋浮現。
他下飛機後給馮牧早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能接通,只能轉而打店裡的電話,一個服務員告訴他,馮奕國病逝了,馮牧早昏迷不醒。
到了醫院,他又得知,馮牧早命懸一線。
他出國找證據頭尾不過三天,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都趕在這幾天內一起爆發,讓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何遇的生死,馮牧早的生死,好像失衡天平兩端的砝碼,都搖搖欲墜。
他無法權衡,無法思考,只能遵循身體的本能,強撐著走到這裡。
“你怎麼……才來?”焦糖雙眼含淚,低聲喃喃道,忽然怒視他,大吼:“他們說你去Y國找前女友了,對不對!!渣男!偽君子!你是不是人啊!你知道早早這兩天經歷了什麼嗎!!你——”
“小姐,你安靜點。”馬少立揚揚手,又指了一下ICU的標誌。
“滾出去,你不配來看她。”焦糖強壓怒火壓低聲音說,“去找你的舊情人吧,祝你們百年好合!”
“我沒去Y國。”單鷹沉著臉,轉頭問醫生:“我只想知道,她為什麼躺在裡面。”
焦糖明顯不信,她已經從二毛和馮牧早的同事等人口中聽說了新聞里那個“何遇”與單鷹的關係,再結合一下他出國的日期,更加篤信他背叛了馮牧早。
於是,她咄咄逼人起來:“你沒去Y國,那你這兩天去哪兒了?去幹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聯繫不上你?敢說嗎?”
所有事碰撞在一起的結果就是,單鷹究竟去哪裡、做什麼,他根本不能說。
二毛站在一邊,雖沒像焦糖一樣激動,語氣中也對單鷹充滿失望與不滿。“乾爸在搶救的時候,小早姐聯繫你,你一聲不吭。我不知道是怎麼樣重要的事,能讓你對乾爸的病不聞不問。還有,小早姐的同事都不知道你跟她在一起的事,你到底把她當什麼了?”
焦糖一聽,更加來氣,“她把你當一生摯愛,你把她當備胎!人的心怎麼能這麼壞呢?為什麼躺在裡頭是不是你?!”
馬少立聽出個大概,也不想再攪和,“我要進去看看,你們不要再大呼小叫。”
焦糖擔憂地又伸著脖子看了一會兒,轉身一副十分噁心的樣子,沖單鷹說:“你還是滾吧,她醒來也不會想看見你!”
見單鷹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伸手推他,“你滾!!滾啊!”
“冷靜點。”單鷹制住她的手,“我在那邊等著,有事叫我。”
“你——”焦糖氣得眼淚直掉,二毛拉住她,“糖姐,你再大聲罵他,護士會讓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