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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上滬和鵬市的廣電集團和新興網媒都向他伸出橄欖枝。徐秋容聽說後, 問他,是否還要回威市。當時,他搖搖頭, 表示不再去威市了。
自上次靈魂互換又過了將近半年,馮牧早沒有任何表示,他也依舊在黑名單之列。他離開威市三年多了,她可能早就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他再回去,又算什麼呢?
他回到家,沖了個涼出來, 恰好看見手機屏幕上網絡電話那複雜的號碼一直閃動。
對暗號似的的開頭,是許久不聯繫的老K。
“單鷹,最近身體怎麼樣?”單鷹沒有告訴老K自己離職的真相,只說生了一場危重疾病, 不得不辭職治療。老K不疑有他,偶爾聯繫時也只關注他的“病情”,不再提供JD化工的違法證據。
“好多了。”
“既然如此,我直話直說。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馮牧早,聽說她是你曾經的實習生。這個記者最近在查公司異地傾倒廢料的事,最近居然上門採訪,差點遭到報復。我希望你阻止她,讓她不要碰這個事,我……不認為她有這個能力介入,她太年輕,根本不知道這麼做有多危險。”
馮牧早居然跟進JD化工的線索,單鷹很意外。但正因為她沒能查出東西,反而處在安全線里。“我馬上會到別處就職。你放心,我一上任馬上將以前查到的東西全盤托出,在此之前,你先做好辭職的準備。至於馮牧早,沒有內應,她查不出任何東西,DJ公司如果連這樣一個明著來採訪記者都要打擊報復,是不是太草木皆兵?”
聽他沒有要阻止馮牧早的意思,老K遲疑一下,“……我不怕別的記者,如果是其他人,不管來明的來暗的,我都無所謂。但是馮牧早要來,不可以。我不允許她碰這件事。”
“你以前從未跟我提過這種要求。為什麼?”單鷹發現一絲古怪,“你認識她?還是……與她有什麼其他關係?”
老K沉沉嘆一口氣,“其實,她……”
單鷹眉一挑,眼中露出些許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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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牧早把昨晚買好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一起放進微波爐,草草吃個早餐就要出門。
在JD化工的採訪受阻,她準備跑幾個經常與JD化工合作的運輸企業,看看能不能窺得一些他們異地傾倒廢料的證據。為此,她做了不少功課,事先還踩了點。
她鎖門下樓,餘光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下意識定睛看去,驀地一愣。
離別和重逢總是那麼忽然,站在那裡的人居然是三年不曾出現的單鷹。
她幾乎反射性地往後退了一步,同時飛快打量他一遍。他沒那麼變,可以說,一如當年般英俊挺拔,一身墨黑西裝,短髮利落乾淨,膚色較以前白了些,居然更顯年輕。
是他對不起我,我沒必要怕他——她對自己說,然後移開目光,轉身就走。
“馮牧早。”他叫住她。
“喲,這不是單主編嗎?”她轉身,換了一副熱絡但虛假的微笑,“這麼巧在這裡遇見你,好久不見,不知現在在哪兒高就?”
單鷹久久望著她,並未開口回應她毫無誠意的寒暄。她瘦了許多,身材纖細起來,戴了隱形眼鏡,精緻的淡妝使她原本充滿書生氣的眉眼變得些許嫵媚,眉心那點硃砂就成了點睛之筆。幾年曆練,她的眼中褪去初出象牙塔的青澀,多幾分沉穩和老練,看向他時雖含著笑,卻還有那麼一絲掩飾不住的諷刺和質問。
馮牧早勾起一道嘲諷的冷笑,“單主編要是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他飛快地表明來意:“JD化工是一盤大棋,你一個人下不好。他們幹的什麼勾當,我心裡有底,希望你暫緩介入或者退出,不要成為他們反撲的對象。”
馮牧早一聽,心中怒火忽起,用力抿了抿唇,壓下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的衝動。他的心是石頭嗎?他為什麼不問問這幾年她是怎麼過來的?為什麼不解釋一下當初的離開?她在他心裡就是一個任他愚弄的傻子嗎?高興了逗一下,不高興轉身就走。再出現時,一切過去閉口不談,上來就指責她搶了他的頭條?她自嘲一笑,又說:“我說呢,單主編怎麼會大駕光臨,原來有這層目的。但是,論文選題尚且不是只能一個人寫,為什麼線索只能您一個人跟?我想問,以前您是否也經常千里迢迢跑到別的記者那邊,恬不知恥地要求別人不能介入,所謂首席記者——就是這麼來的?”
“早早,你對我有誤解,但請你認真考慮我的建議。”何遇是前車之鑑,單鷹只希望馮牧早不要受到牽連,更何況還有老K殷切的請求。
“我對你有什麼誤解?”馮牧早眼色一厲,話語中火/藥味漸濃,“單鷹,是我對你有誤解,還是你對我有誤解?我為什麼要對你言聽計從?你是不是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愚蠢,分不清人心好壞?”
她這種反應早在單鷹的預料之中,她恨死他了。
馮牧早緊咬牙關,當年她那樣卑微地渴求他能給她一個解釋,那樣掙扎地寫下絕望的文字,那樣愛他到不能自拔,想想都可恥又可憐。
……
坐在格子間裡,馮牧早的心還抑制不住地狂跳,整個人焦慮不安,做什麼都無法集中精神,早上他們不歡而散的場景一遍遍回放,恨意如同漲潮時的海浪,拍擊著她如岩石一樣冷硬的心。
他為什麼要出現?她早就不需要他了。
“你怎麼了?臉色很差。”汪姐路過,好奇地問。
馮牧早搖搖頭,“早餐沒吃飽,低血糖。”
“喏!”汪姐從抽屜里抓了幾顆巧克力糖出來,剝了一顆塞進她嘴裡。
含著這塊沒有味道的軟糯物體,馮牧早苦笑。
“哎,你們聽說了嗎?”梁晶晶提著幾個包子進來,顯然沒顧得上吃早飯,“單主編回來了!”
“什麼叫‘回來了’?”儘管早上剛見過面,馮牧早還是驚訝得幾乎失聲。
“聽說他現在是帝都《要聞報》駐我省記者站的站長。”梁晶晶聳聳肩,“可惜沒回咱們報社,這就是——好馬不吃回頭草。”
“好一個‘好馬不吃回頭草’。”馮牧早勾起一邊唇角,起身道:“汪姐,謝謝你的糖,我好多了。”
大家都各自有事要忙,叮囑幾句也就散了。
馮牧早按原計劃去了與JD合作過的一家貨運企業,沒想到在裡頭碰到了小學同學杜凌飛,如果沒記錯,這個男同學以前總帶頭欺負她,後來他轉學到外地,她還鬆了口氣。不過現在都長大成熟,也就既往不咎。
“我差點認不出你。”杜凌飛給她倒杯茶,不好意思地說,“你真的變了好多,腿也好了,還變成大美女。”
“腿?”馮牧早不禁揉揉膝蓋,“我這不一直挺好的嗎……”
杜凌飛嘆口氣,“唉,我們那時真不懂事,見你走路不太方便就叫你小瘸子,現在想起來真是太不像話了。其實,你遭遇了那麼嚴重的車禍,大難不死,作為同學,應該幫助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