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55頁

    另外,你和你母親之間到底有怎樣的矛盾,我不想過問,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拿我女兒做你們之間對抗的武器。苗苗是什麼個性你很清楚,她沒那麼大的能耐做這種事。如果你需要一個夠厲害的老婆幫你去對抗你媽,那就放過我女兒,她還年輕,還可以有新的生活。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一個做媽的,我永遠都會覺得我這個女兒是最好的,是你過來跟我說,你要娶她,你說你會對她好。我們做家長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希望你們可以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苗苗這丫頭從小就比較聽話,從來不鬧事,不知道給自己爭什麼,你既然娶了她做老婆,那也就是說,證明你是認可她的。

    你是一個男人,你就應該要保護她不讓人欺負。如果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你就沒有資格結這個婚。

    你與你母親的矛盾,請你儘快的和解。

    我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再讓我們失望。

    苗江

    何月笛

    XXXX.XX.XX

    ***********

    陳默仰面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信紙攤在桌上,指間挾著一根煙。房間裡有淡淡的煙味,陳默敏感的眼睛可以感覺到那種細微的變化與壓力,煙氣,不過,沒有想像中那麼強烈。剛才他聽到走道里有聲響,衝出去堵住了原傑問他要煙,原傑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上上下下亂七八糟地摸口袋,遞給陳默一包紅塔,還很狗腿地點上了。

    陳默揮揮手轉身進門,說你可以走了,原傑再愣了三秒,夢遊一樣地飄走了。

    陳默忽然想到他可能是特別固執極端的那種人,只因為狙擊訓練的教官說抽菸對眼睛不好,他馬上就戒了煙,而且甚至不讓別人在他面前抽。他對精度的追求執著得可怕,他的隊長夏明朗當年勸過他,過分的追求精確可能反而會影響到成功率,一意孤行,一枝獨秀,在某一個點上做到極致,會讓整體安全係數變低。這話是很正確的,只是,有些習慣大概真的與生俱來。

    他的母親……

    陳默用力吸入一口煙霧,然後成功地被嗆到,狂咳不止,他隨手把菸頭捏滅,思緒卻在視野模糊的瞬間飛起。即使從來不願意承認,也不肯去面對,韋若祺仍然在他心中刻下痕跡,偶爾強迫自己打開心門反省,他都可以看清他性格中的哪一筆源自母親,哪些源自父親,還有哪些源自他多年的經驗與閱歷。屬於母親的筆墨很關鍵,好像金字塔最底層的支撐。

    這些年,他與她的對峙,他只出格反抗過兩次,第一次是高考,韋若祺替他填完了從一本到三專的所有志願,陳默自作主張地冒名去班主任手上改換了志願。消息傳回來,他考上了。

    韋若祺看著錄取通知書氣得發抖,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幹。陳默說,不這麼幹,你會同意嗎?

    後來他媽媽是怎麼回答的?陳默發現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那一天,所有高三學生最開心的日子,他在客廳里跪了半夜。再然後,當然,他還是去了,那個學校其實不太差,總不可能真的讓他去復讀。

    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陳默想,為什麼?

    如果當初好好說,好好請求,母親是否真的就會同意?

    如果當時母親願意好好解釋她鍾情的那些學校,他是否還會堅持自己的心愿?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喜歡把事情做得那麼硬?

    陳默把臉埋進手掌里。

    陳默,別否認……

    其實,你是在期待,期待總有那麼一次,她會像別人的媽媽那樣,放棄自己的意願,全心全意,只為了讓你能如願。

    第45章

    陳默把信很仔細地摺疊起來,穿上大衣準備出門,他在門口的哨位上給成輝打電話,說他要離開一下,回來的時間不確定,成輝很歡樂地嘲笑他,說結婚的人就是事情多。陳默苦笑著說是啊。

    回到家鄉這麼久,陳默這才發現他其實從來沒有去韋若祺工作的地方看過,那好像是個禁區一樣,他總會下意識地迴避。那個地方擁有一切政府機關的特徵,懶散,看似忙碌,而面目模糊。陳默挑了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辦事員說他要見韋處長,辦事員指著屋角一張椅子說:等會兒吧,處長現在還有事。陳默並不急切地想看到她,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希望能緩一緩。

    半小時之後,陳默看到處長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身材微胖,衣著整齊的男人倒退著出來,一轉身,神色上已經換了副倨傲的表情。陳默想起他爸說的,他老媽現在這個職位雖然不是太高,可地方占得好,從來都是別人求她辦事,絕不用她去求人。陳默苦笑,這真是個非常適合韋若祺的工作。

    有秘書先進去問了一聲,出來告訴陳默可以去了,不過也別談太久,一小時之後還有別人約好。

    一小時,陳默想那應該夠了。

    韋若祺迎面看到居然是陳默微微愣了一下,拿杯子倒水掩飾自己的驚訝。陳默站在辦公桌前垂著手,一瞬間事先構思的各種開場白像雲煙飛過,他用一種非常平淡的聲音說:“前兩天,我和苗苑已經結婚了。”

    韋若祺站在桌子後面瞪著他,完全不能置信的表情:“你再說一次。”

    “我們領證了,從法律的角度來說……”

    韋若祺氣結,隨手把杯子砸了過去,陳默沒有躲,粗瓷的馬克杯沉重而堅硬,與他的額頭狠狠撞擊落到地上碎開,雖然沒有明顯的破口和流血,可是那場面仍然看來驚心動魂。

    “你幹嘛不躲?”韋若祺被嚇到了,她只不過是氣極了想發火,她知道她的兒子身手不凡,她並不是真的想要打中他。

    “你想打我嘛。”陳默按了按額角:“沒什麼大事,傷不著的。”

    韋若祺慢慢坐下去,雙手按在桌子上:“好好,那,解釋一下,你現在什麼意思。”

    “媽……”陳默與她面對面坐下,可是兩個人的視線卻全部都錯開:“我知道我這次做得不對。”

    韋若祺一愣,冷笑:“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可是不這麼做的話,你也不會同意的,”陳默很難得在說話時搓動手指,無意識的小動作出賣了他緊張的心情:“可是我等不及了,你再這麼堅持下去,苗苗她就……你兒子其實沒那麼吃香,沒人非我不可。”

    “呵,你是說她還挑……呵,真不知道你圖什麼……”韋若祺氣得直笑。

    “我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舒服,你讓我去相親我也相了,可是真的沒感覺,我這輩子就想娶她,可你卻不同意,”陳默儘量抬起眼看著韋若祺說:“你也是希望我能過好的,我覺得我跟她能過好。”

    韋若祺沒有說話,放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握成拳,這不是他們之間習慣的對話方試,她覺得意外而無所適從。

    “我長這麼大,我已經知道我要什麼,我不會什麼事都能跟你想成一樣,可是苗苑我喜歡她,我想讓她做我老婆,我知道你心裡的媳婦不是這個樣子,可是……你就當,你就當成全我一次行不行?”

    按照標準程序說到這裡的時候陳默應該要眼眶帶淚,可是他沒有,竭力維持對視的狀態已經讓他感覺非常難堪。他在乞求一種妥協,在陳默的人生經歷中很少會發生這種情況,而在他與他母親的對峙中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他們從不試圖剖開自己向對方坦露心跡,他們總是硬碰硬地對撞,卻莫名地期待著某一刻對方會恍然大悟地妥協。

    在這個瞬間陳默有了某種一敗塗地的感覺,好像多年以來他與她的戰役,他終於落敗。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他總不能拉著無辜的人陪他去戰鬥。

    “你想讓我怎麼樣?”韋若祺煩躁地敲著桌面。

    “你會來喝喜酒嗎?”陳默說。

    “看情況,有空的話……”

    韋若祺拍桌子站起來,她想送客,可是又忽然想到雖然同樣在這間辦公室里,眼前這位卻是她唯一的兒子,一個送不走的客,是家人。然而陳默卻笑了,有些疲憊的笑容,他坐在圈椅里,忽然覺得很累,於是腰背不再像平常挺得那麼直,他微微仰起臉,抬頭看向他的母親,那種視角與距離就像是幼時。

    一眼萬年的錯覺,彼此之間深深的疲憊。陳默忽然衝動地站起來,隔開寬大的辦公桌擁抱他的母親,卻恍然發現原來這肩膀如此單薄瘦小。

    “我會好的,我會過好的。”陳默幾乎有點急切地在她耳邊說:“我們真的會好的。”

    韋若祺垂著眼推開他說:“知道了。”

    “我會提前通知你的,我等你有空。”陳默說。

    韋若祺說:“知道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55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