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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濱路威龍堂口!

    林魚眼前忽然一亮,江子奇曾半玩笑的和他說,如果有一天他消失再也不出現,就去那裡幫他收屍,林魚本能的討厭這個不祥的地方,所以一直都不肯多聽。

    但是……現在?

    江子奇……你千萬不要出事,等我!

    電梯!

    江子奇靜靜的站定,冷硬的金屬門上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形。

    林魚……

    我會沒事,要等我!

    極輕的一聲響,電梯門緩緩的合攏,他,被徹底的隔絕。

    “阿奇這些年你鬧得也夠了,你這樣鬧鬧事,跑來跑去的,你以為我就會信你真的要收山?”電梯的揚聲器里傳出雷遠的聲音,一字一頓緩緩而出,讓人有一種壓抑的難耐。

    “我沒有假裝,我是真的不想做了。”江子奇微微昂起頭,斬釘截鐵的說道,那眼神中的犀利甚至帶著幾分威脅。

    “我不相信,”雷遠笑著搖頭:“我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我既然已經離開了,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嘴真硬,你知不知道這電梯裡早就裝好了炸藥,我隨時都可以炸死你!”雷遠的聲音里已經有了明顯的怒氣。

    “你炸啊,”江子奇卻是寸步不讓:“有種你就炸!”

    雷遠雙目一凜,嘴角絲絲抽動。

    “雷遠,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這些年我欠你的,早就還給你了,從頭到尾,都是你對不起我!”江子奇的聲音冷硬,一字一字清晰而有力,眉宇間那一股傲然的銳氣,顯出最深的挑釁。

    華仔坐在旁邊也不覺動容,這小子人在矮檐下居然還敢這樣的囂張死硬,莫非是真的不打算要命了?

    雷遠冷然咬牙:“好小子,夠種啊,你有種!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炸死你!”

    華仔聞言輕輕一敲鍵盤,一聲巨響在瞬間炸開,房間裡頓時一陣劇烈的搖晃,天花板上的石灰簌簌的掉下來。就在這一瞬間,他心裡也有一絲感慨,搞到現在還是要死,還不如當初就發出誅殺令,也省去他這兩年奔波勞苦。

    雷遠促不及防,竟也站立不穩,再去看螢幕時已經是一片雪花亂點:“你幹什麼?”他怒極大吼,臉上還殘留著尚不及反映的震驚。

    “你……說炸嘛……我就,我就按啊!”華仔被他陰沉如鬼魅的臉色嚇到,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嚇他的嘛!你有沒有搞錯?我找了他這麼多年,我現在會要他的命?”雷遠狂怒如cháo,雙目間全是血色,一絲悲傷隱隱而現。

    華仔已經完全被嚇怔,出來混,總要有幾份掩藏的本事,尤其是像雷遠這種摸打滾爬了幾十年的老手,就算是生氣也是有計劃的,什麼時候發怒,怒到幾分都心中有數。華仔跟他日久,這是第一次,看到他毫無保留的怒氣。

    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

    雷遠卻忽然頹倒,眼中的火光一點一點散去,那絲沮喪頹然融化開來,變作墨色。

    “遠……哥……”華仔心頭的顫動傳到聲音上,因為那點心虛的小計較越發的惶恐不安。

    “什麼事!?”

    “這裡,搞這麼大,員警應該很快就會來了,我們要不要迴避一下?”華仔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雷遠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那要不要下去看一下?”

    “算了,走吧。”雷遠了無痕跡的嘆了一口氣,華仔從背後望過去,原本穩健如山的背影,竟也在微微的顫抖,像是在轉眼間,就老了好幾年。

    林魚一路狂奔找尋,他只有一個模糊的地名,卻有一份真切的焦慮。

    “我是沒有明天的人,我的明天是黑色的!”

    “你會來找我嗎?”

    江子奇絕望祈盼的眼神,像一道閃電般劃破腦海,曾經,他將所有的防備撤去,最真誠的渴望,最全心的信賴。

    “我答應過的……我答應過你……”林魚輕聲低語。

    感覺到不遠處有一聲悶響,林魚茫然四顧卻沒有看到什麼異常,而心底的惶恐卻越來越嚴重。又過了一陣,呼嘯的警車一輛接著一輛從身邊開過,林魚忽然醒悟過來,順著警車的方向跑去。

    人,已經圍起了很多,還有刺鼻的硝煙味不斷的從大門裡彌散出來。

    “出什麼事了?這裡出什麼事了?”林魚隨手拉過一個路人來逼問,那人明顯有嚇到的樣子,結結巴巴:“聽……聽說裡面,剛剛有炸彈爆炸……”

    “那裡面的人,有沒有人出事?”林魚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不知道啊!好像有死人吧……聽說是粉身碎骨連渣都沒留……哎,我要被你勒死了啦!”

    林魚失魂落魄的鬆開手,身旁忽然白光閃耀,電視台記者職業化的聲音傳過來:“剛剛警方收到現報,在河濱路上有一幢大廈的電梯內忽然出現大規模的爆炸,當警方趕到的時候,發現現場一片狼藉,到處血跡斑斑,具體的人員傷亡情況請等待本台的後繼報導……”

    “據稱,這次的爆炸事件很可能背後有香港黑社會勢力的參與……”

    再一次,去撥那個熟悉的號碼,這回卻不再有人按掉……移動小姐原本動人的聲音莫名的尖銳,深深刺痛林魚的耳膜。

    “怎麼會這樣!”林魚不敢相信,他甚至不敢呆在這個地方,空氣里每一縷血腥與硝煙都讓他想要嘔吐。

    第19章

    當西街其它人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找不到林魚的身影孟星傑本打算擠到圈子裡面去認屍,沒想到員警竟告訴他因為這爆炸的烈度太大,現場竟是屍骨無存,要確認身份恐怕只有靠將來用DNA比對。一行人於是更加茫然焦躁,電話不停的打出去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林魚漫無目的地遊走在西街最繁華的街道上,熙攘的人群洶湧如cháo將他吞沒,耳邊不時的響起幾聲頗帶不滿的抱怨:“哎!你走錯邊了……知不知道……”林魚卻充耳不聞,只一路筆直的往前走,並不在乎會撞上多少人。

    在林魚眼中的眾人,大都冷漠著千人一面的臉,僵硬的與他擦肩而過,就像彼此身處在不同的空間。他常常會有這樣的錯覺,仿佛自己就是一個被關在玻璃牆內的玩偶,舞台升高,追光燈打到,他就此被定住,無所遁形。那牆外密密層層的圍觀者,他們不帶感情的注視,冷冷而來,看著他……慢慢崩潰!

    這是一種漫長的恐懼,近乎折磨!

    他大聲疾呼卻得不到回應,他孤立無援地苦苦支撐,即使無力也不肯倒下,因為他是林魚,他有宿命的傲骨。

    一滴冰涼的水珠從九天之上落下,滴到他的額上,然後順著鼻翼往下,消失在嘴角。

    下雨了……林魚茫然的仰起臉,天空是渾濁的黑。

    雖然是暖冬,但雨水落下仍帶著幾分寒氣,路人尖叫著四散逃竄,街上的人影漸漸稀疏。

    只有林魚依然昂著頭,冰冷的水滴筆直的砸到眼睛裡去,有一種熱辣的刺痛,再流出來的時候也帶上了一點溫度。

    下雨了,真好!

    當雨水肆虐滿臉,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出來,哪些是流下的淚了呢?於是他也可以說服自己相信,他,並沒有哭。

    記得六年的那年,也是這樣一個暴雨如織的黑夜,他從家裡跑出來,孤零零的在路邊縮成一團,傷心的哭到上氣不接下氣。那是他第一次被媽媽打,因為不肯去上學,因為不肯去學那門古怪的科目——我的家庭。

    想不到事隔多年,一切都沒有變得好一點,他依然是一個人,孤獨的穿行在這淒冷的雨夜,找不到,一個足以依靠的對像。

    “是不是,不管我呆在什麼地方,你都會來找我?”

    為什麼會這樣?江子奇,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你自己親口許下的諾言,卻不肯遵守!

    現在的你,究竟呆在什麼地方,要如何去找你,誰來告訴我?

    夜愈深,雨卻也越發大了,好像天河泄了一角,無邊無際的狂灑。

    林魚從裡到外都被澆得冰透,連胸口都感覺不到一點生氣,像一隻木偶,僵硬的,在雨中穿行。

    林魚……

    極輕極輕的一聲呼喚,穿過雷鳴般的雨聲,在這黑夜裡慢慢擴散。

    阿魚……

    極微弱的,卻清晰,帶上了這夜雨的水氣,微微翕動。

    林魚機械的轉過頭去,臉上顯出茫然的神色來。

    不遠處,在街燈照不到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來一個黑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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