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鳳安殿中的蘇氏聽得宮女的回稟後,臉色有瞬間的凝固,繼而才問道;“此事鳳藻殿的那位知道沒有?”
“回娘娘的話,王爺下令嚴守此事,沈玉蓉是沈妃娘娘的親姑母,王爺說了,此事萬萬不能讓沈妃娘娘知曉。”
蘇氏眼眸微沉,停頓片刻,開口道;“暨南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成化帝身故後,暨南的小朝廷亂成了一團,王爺趁機攻下了澤州,汀州,雲陽三地,朝廷匆忙擁立了許賢妃的兒子繼位,登基大典之後,小朝廷便從暨南退到了南越,王爺已經領兵向著南越追了過去,想來王爺一統天下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了。”
蘇氏聞言,微微鬆了口氣,唇角卻是浮起一絲微笑,緩緩開口;“不曾想這沈玉蓉,臨了倒是幫了王爺一個大忙。”
“娘娘,這沈妃娘娘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咱們,要不要將沈玉蓉的事…透露給沈妃娘娘知道?”
蘇氏眉心微皺,向著那宮女看去。
那宮女迎上蘇氏的目光,身子頓時一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是奴婢逾距,還請娘娘恕罪。”
蘇氏沉默了一會,才道;“鳳藻殿那邊,近日怎麼樣?”
“沈妃娘娘深居簡出,由謝夫人陪著,平日裡也就做做衣裳鞋襪,並沒什麼動靜。”
“嗯。”蘇氏點了點頭,“讓張太醫好好照顧著,她的產期已近,想來王爺再過不久就會回來,可萬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娘娘,如今正是王爺一統天下的好時機,即便沈妃娘娘快生了,可依奴婢之見,王爺也不一定就會為了她從南越趕回來。”
“但願吧。”蘇氏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
夜色漆黑,一輛馬車向著西北軍軍營駛去。
許賢妃一身白色大氅,烏髮盡數梳在腦後,臉膛上細細的勻了水粉,若不細瞧,倒看不出她如今已是年近四十的婦人了。
馬車越是往西北軍靠近,許賢妃的手便是攥的越緊。
“娘娘,您這冒著天大的風險來找西北王,這萬一,他不念舊情,亦或他將您擒住,用來要挾皇上,這可如何是好?”
“西北王的為人,哀家心頭有數。”許賢妃聲線清冷,許是夜間寒涼,她緊了緊自己身上的大氅。
“什麼人?”不等他們趕到軍營,便有士兵攔住了許賢妃的馬車。
一旁的宮女壯著膽子,掀開了車簾,對著侍從道;“這車裡坐著的,可是大渝的太后娘娘,娘娘要見你家王爺,爾等快快去通傳。”
侍從聞言,俱是一驚,見眼前的這一輛馬車看起來與尋常車輛並無不同,是以對著宮女的話不免將信將疑,但事關重大,侍從不敢怠慢,仍是通傳了侍衛長。
待許賢妃趕到西北軍軍營,走進周懷安的主帳時,一夜已是過去了大半。
看見主位上的男子時,許賢妃銀牙緊咬,目光有憤恨,心酸,祈求,等等神色一一閃過。到了後來,所有的神色都從她的面上褪去,一雙桃花眼中,只餘下醉人的柔媚。
周懷安看了她一眼,見她緩緩脫下了自己的大氅,她身上穿著縞素,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十分清晰的展露在自己面前。
周懷安見她如此,眸心便隱約浮起了不耐之色,他沒有說話,只看著面前的女子。
“懷安,我實在是沒有法子,才會來找你。”許賢妃邁著碎步,一步步的向著周懷安走去,在與男子相隔三步左右處,停了下來。
“你就不怕我將你扣下?”周懷安淡淡勾唇。
“先不說你堂堂男兒,做不出這等不義的事,就算你將我扣下,我也是甘願的。”許賢妃聲音低柔,燭光下,面龐中甚至還有紅暈盈盈。
周懷安嗤笑,“你男人剛死,就來和我說這種話?”
許賢妃目光流轉,看向周懷安的眼睛,她咬了咬牙,剛想上前,卻在男人冷峻的目光下膽怯起來,只得停下了步子,柔聲道;“懷安,我與你說心窩子的話,我這次來,是想求你。”
“求我?”周懷安挑眉。
“我求求你,你收手吧,大渝的江山大半都是落入你手,我的恪兒如今只占了這小小的南越,我求你,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將這南越,留給我們母子。”許賢妃聲音宛如鶯啼,嬌滴滴的如同二八少女。
她淚眼盈盈,輕手輕腳的走到周懷安面前,窈窕的身子仿似沒有骨頭般的跪在了周懷安腳下,“我如今已是大渝的太后,在你面前,我卻還要跪下身子,懷安,你若願意退兵,我會和恪兒說,哪怕要他稱臣納貢,將南越作為屬國,他都是願意的,你就……放咱們母子一馬吧。”
許賢妃說著,淚水一顆顆的掉了下來,整個人哭得哀哀戚戚,好不可憐。
周懷安看著她的淚容,他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顎,許賢妃的身子輕輕顫著,柔弱似水的喊著他的名字;“懷安,算我求你……”
周懷安的眼睛深不見底,淡淡告訴她;“等西北軍攻下南越的那日,我會讓人留你一命。”
許賢妃的眼淚止住了。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話中的含義如此清楚,他會留她一命,只會留她一命,至於她的兒子,自然要斬糙除根。
“這樣說來,無論如何,你都要攻下南越?”許賢妃雙目失神,死死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周懷安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周懷安…”許賢妃吐出了他的名字。
“你身為大渝的臣子,卻奪走了大渝的江山,你…會有報應的!”許賢妃斷絕了自己的念頭,她的身子無力的癱在地上,卻還不忘詛咒。
周懷安一記冷笑,似是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只對外開口;“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
“將大渝的太后,送回南越。”
“是。”侍從答允著,上前便要架起許賢妃的身子。
“放開本宮!”許賢妃掙開了侍從的手,昂然看著眼前的男人,唇角慢慢浮出一絲癲狂的笑意,“周懷安,你用不著得意,老天向來公平的很,你就不怕,他給了你一樣,在收走你另一樣?”
周懷安的手指慢慢的攥緊。
“你若奪了恪兒的南越,我們母子,就算做了鬼,也會看著你的下場,周懷安!……”
見她越說越是無禮,侍從再也顧不得她的掙扎,將她拖出了主帳,獨留周懷安一人。
周懷安面容深雋,一動不動的坐了許久,才從懷中取出一枚平安符,乃是沈清瑤親手所繡,許賢妃臨走前的話不斷的在耳邊迴蕩著,讓人心煩意亂。
“來人!”周懷安驀然站起身子,對著帳外大喝。
“王爺。”
“讓謝參將來一趟。”
“是。”
謝廣走到帳前,就見周懷安濃眉緊鎖,領著一支精兵,一行人已是整裝待發。
“王爺,您這是?”謝廣一震。
“南越的戰事,先交由你,本王要回京一趟。”
聞言,謝廣頓時知曉周懷安是掛念沈清瑤的身孕,提前回京。
“王爺,距王妃的產期,尚有一個月的日子,等王爺打下南越,在回京不遲。”
“她身子弱,不一定會到產期才生。”
“可是王爺,眼下,正是攻下南越,一統江山的大好時機……”
“謝廣,”周懷安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你應該明白。”
謝廣心口一震,易地而處,想起京中的妻兒,頓時三緘其口。
更何況對周懷安來說,這天下對本王,早已是囊中取物,不過是時日早晚罷了。
“末將恭祝王爺一路順風。”謝廣行了一禮。
周懷安拍了拍他的肩,早已有人將他的戰馬牽了過來,周懷安率先上馬,領著身後的精兵,一行人星夜趕路,向著京師疾馳而去。
京師,皇宮,鳳藻殿。
守夜的宮女正打著盹,隱約聽得內室中的聲響,她不敢大意,連忙睜開了眼睛,剛掀開內室的帳簾,就見沈清瑤臉色慘白的靠在床上,她的下身,已是一片血紅。
這一驚非同小可,那宮女回過神來,頓時向著宮外喊道:“娘娘要生了!快來人啊!娘娘要生了!”
秦小滿趕到鳳藻殿時,就見宮女,醫女,太醫,產婆,整整圍了一屋子,秦小滿腳步不停,逕自向著內室走去,就見沈清瑤一頭的細汗,她咬著牙關,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白皙的手指緊緊攥著身下的褥子,露出一截皓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