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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廣想起周子墨,頓覺頭疼,他一語不發,只抬腿向著主帳沖了過去。

    “我今日偏要見爹爹!你們誰敢攔我?”周子墨一身銀甲,年前的面龐上卻是驍勇與不耐,一雙眸子閃閃發光,與朱文華,黃貫中對峙。

    “少將軍,王爺風寒未愈,早已吩咐過末將,除了軍醫,他誰也不見。”朱文華聲音恭敬而清冷,對著周子墨作了一揖。

    “既然父親有病在身,我為人子女,更是應當在父親身邊盡孝,你們要敢阻攔,休怪我翻臉無情!”周子墨年輕氣盛,最經不起人挑唆,周懷安當日回河州時,他並不知曉,如今一連數日沒有見到父親,心裡早已奇怪,又加上被別有用心的人激將了幾句,更是按耐不住,一早領了幾個人,作勢就要往主帳里沖。

    “少將軍!”就在此時,謝廣的聲音響起。

    周子墨回過頭,看見謝廣後,他的臉色稍微和緩,喊了句;“謝叔叔。你來的正好,我要見父親,朱文華和黃貫中硬是攔著,也不知是何居心!”

    謝廣與黃朱兩人對了個眼色,彼此心中都是有些焦躁,周懷安離開軍營太久,只怕今日,便要瞞不住了。  

    這些日子,雖說軍中早有傳言,道周懷安回到了河州,可傳言終究是傳言,大多數人還是以為周懷安身在主帳養病,兩軍大戰之際,主帥的一舉一動都是關係著底下的軍心,主帥生病雖說亦會影響軍心,可總比讓所有人知曉,周懷安的確不在軍中,坐實了傳言要強。

    “子墨,別意氣用事,王爺的確是染上了風寒,一直在主帳靜養,你先帶著人回去。”謝廣壓低了聲音,希冀自己的話能讓周子墨聽進去。

    “既然父親只是染上了風寒,你們為何不讓我見他?”周子墨雙目血紅,攥緊了腰間的佩刀,他後退了兩步,向著父親的部下一一看了一眼,咬牙道;“你們與我說清楚,是不是你們奪走了我父親的兵權?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一聽這話,謝廣心中一沉,還欲再勸慰幾句,就見周子墨卻是“刷”的一聲,將自己腰間的佩刀抽了出來,向著謝廣喝道;“今日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是必須要見到父親!誰敢阻攔,就別怪我不客氣!”

    “放肆!”

    一道威嚴的男聲,自主帳里傳了出來。  

    聽得這道聲音,所有人都是渾身一震,就連周子墨也是愣在了那裡,手裡兀自握著佩刀,向著主帳看去。

    成千上萬的目光俱是盯著主帳,所有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自主帳里走出,剛巧有一束陽光照在了他身上,但見他雙眉如劍,眸色深冷,五官的線條猶如刀削般輪廓分明,不是周懷安又還有誰?

    甫一瞧見他,眾人都是怔在了那裡,就連謝廣也是吃了一驚,算了算日子,周懷安此時應當還在路上,就連他也不知曉周懷安究竟是何時回到的玉水關。

    “父…父親?”周子墨長大了嘴巴,隔了許久才回過神,立時手忙腳亂的將手中的佩刀入鞘,他心知自己闖了大禍,一雙眼睛再無方才的咄咄逼人,只變得躲躲閃閃,不敢與父親對視。

    周懷安濃眉緊皺,看了兒子一眼,眼見著周子墨已是年滿十八歲,卻還跟個孩子似得,只讓他既是失望,又是無可奈何。

    “王爺!”諸人回過神來,連忙躬身行禮,聲音震徹天際。

    周懷安負手而立,即便連夜奔波,男人的雙眸依舊是炯炯有神,不見一絲疲態,他抬了抬手,免了眾人的禮,他的聲音渾厚,清晰有力的吐出了四個字來;“升帳點兵!”  

    “是!”成千上萬的將士齊聲作答,天地都似是要為之一變。

    傍晚,馬車已經快到玉水關。

    秦小滿挺著六個多月的孕肚,一雙腳早已腫脹的厲害,不得不將鞋子褪去,露出的腳趾個個腫了起來,看著讓人心疼。

    “小滿,你在忍忍,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到軍營了。”沈清瑤看著妹妹受罪,心裡也是不忍,只握著她的手,為她將額上的汗水拭去。

    秦小滿點了點頭,艱難的支起身子,輕聲開口;“姐姐,我沒事,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這些苦都不算什麼。”

    沈清瑤倒了一碗水,剛要餵著秦小滿喝下,就聽車外有將士的聲音響起;“王妃,王爺派人來接咱們了!”

    ☆、160

    聽了這話,秦小滿的精神便是一振,眼睛向著前方望去,果真見一支人馬正向著自己與沈清瑤趕來。

    “末將見過王妃。”待那一支精兵趕至,領頭的男子頓時下馬,向著沈清瑤單膝跪地,恭聲道;“王爺在前線打仗,無法前來迎接,還請王妃體恤。”  

    沈清瑤哪裡會怨怪,溫聲道;“魏將軍快快請起,前線戰事吃緊,我不會怨王爺。”

    “多謝王妃!”男子起身,一路上都是畢恭畢敬,將沈清瑤與秦小滿護送回軍營。

    如魏將軍所說,周懷安與謝廣已是領兵上了前線,偌大的一個軍營顯出了幾分空蕩,沈清瑤安頓著秦小滿母子歇下,她大病剛愈,身子也是疲乏,只讓人扶著回到了周懷安居住的主帳,略略洗漱後,剛躺在塌上,便是嗅到了一股男人家身上獨有的陽剛味,沈清瑤想起周懷安,心裡就是一甜,然而想起前方的戰事,沈清瑤仍是揪著心腸,只要想到他與周邵會在戰場上廝殺,手心就會沁出汗水。

    不知過去多久,沈清瑤終究是抵不過一路奔波所攢下的辛勞,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忍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一直到周懷安回來,她還沒有醒。

    冷月高懸,夜色正濃。

    謝廣踏進帳子時,就見秦小滿正倚在枕頭上,她的臉色蒼白,額上滿是汗水,吃力的伸出手,揉著自己的小腿肚。

    聽得丈夫的腳步聲,秦小滿回過頭,剛看見謝廣,她的眼眶就是紅了,一聲“夫君”方喚出口,淚水便有泛濫之勢。  

    “腿又疼了?”謝廣匆匆上前,一手攬過她的肩頭,另一手則是捧起了她的小腿,輕輕揉捏。

    秦小滿聽見他的聲音,心裡的委屈按耐不住,只將臉蛋往他的頸窩一埋,小聲啜泣起來。

    謝廣聽著她的哭聲,心裡也不好受,他拍著妻子的後背,一聲聲的哄她;“快別哭了,別叫孩子笑話。”

    秦小滿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自從懷孕後,她的情緒便是不甚穩定,又加上謝廣一直在前線打仗,更被周懷安封為了前鋒,她的心便是整日整夜的揪著,再加上有孕在身,吃也不吃不好,睡也睡不著,前陣子謝遠又是起了高燒,無人知曉她守在病孩身邊時,有多盼著謝廣能陪在自己母子身邊,如今見到丈夫,眼淚頓時收斂不住,噼里啪啦的往外掉。

    “小滿……”謝廣撫上她的長髮,一腔愧疚與心疼襲來,只讓他低聲的喚著妻子的名字,其他的話,卻再也說不口。

    秦小滿哭了好一會,才慢慢收住了自己的眼淚。

    謝廣為她將腮邊的淚珠拭去,眼見她下顎尖尖,唯有肚子高高的堆在那裡,似是孱弱的身子經不住肚子一般,讓人生憐。  

    “夫君,這一仗究竟要打到什麼時候?”因著剛才的哭泣,秦小滿的眸心清澈欲滴,帶著些許的哀婉,輕聲的問著丈夫。

    謝廣與她十指相扣,他沉默了片刻,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滿,我不願瞞著你,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咱們與王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到這裡,謝廣想起秦小滿興許不太懂得話間的含義,遂是換了種說法告訴她;“也就是說,咱們和王爺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再沒回頭的路可走。”

    說完,謝廣頓了頓,又道;“西北的這一場仗,僅僅是個開端,等這一仗結束,王爺還會揮師北上,一直打到京城。”

    “那你,會一直跟著他打下去嗎?”秦小滿擔心的,唯有此事。

    謝廣點了點頭,“我會。”

    秦小滿的心沉了下去。

    “小滿,我知道你想回秦家村,我又何嘗不想。”謝廣看著妻子黯然下去的眉眼,自然也是心疼,他撫上了秦小滿的面頰,低聲一嘆。

    秦小滿沒有再說什麼,對於丈夫的無奈與難處,她不是不知曉,她將腦袋倚在了謝廣肩頭,兩人依偎片刻,秦小滿的身子卻是微微顫了顫,眼瞳也是浮起了一絲晶亮,對著謝廣開口;“夫君,你快摸摸,孩子動了!”  

    謝廣聞言先是一怔,繼而便是伸出了手,小心而緩慢的撫上了妻子的肚皮,果然,掌心中傳來一陣微妙卻清晰的胎動。

    謝廣的唇角噙上了笑意,望著秦小滿圓滾滾的肚子,忍不住俯下了身,在她的肚子上落上一吻。

    玉水關的戰事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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