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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見周懷安一直不吭聲,黃貫中按耐不住,低聲開口。
“他畢竟是我侄兒。”周懷安捏了捏眉心,淡淡開口。
“將軍此言差矣,您將周邵當成侄兒,這些年一直傾力栽培,然而此人心胸狹隘,手段陰毒,將軍若不出手將此人解決,只怕日後,此人會成為將軍的心腹之患。”
周懷安眼眸暗沉,剛要出聲,就聽屋外傳來一聲脆響,似是餐盤落在地上,打碎的聲音。
“是誰在外面?”屋中諸人聽聞這道聲響,俱是神情一凜,只當是前來送茶的小廝,有性情急躁者已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劍,將門一腳踹開。
屋外立著一個女子。
“住手!”周懷安倏然站起身子,對著屬下喝道。
“夫人?”看清沈清瑤後,那人先是一怔,繼而趕忙將佩劍收回,向著沈清瑤行禮賠罪。
見到她,屋中諸人神情各異,眼見著沈清瑤站在門口,也不知是來了多久,他們方才的話,更是不知聽了多少。
倘若那些話傳了出去,讓周邵知曉,定是要壞了大事。
諸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彼此面面相覷。
周懷安不曾想沈清瑤會來,他走到沈清瑤身邊,將她從屋外攬了進來,“外頭風大,來了怎麼不吭聲?”
諸人一驚,見周懷安語氣溫和,並沒有丁點斥責的意思,諸將彼此交換了個眼神,眼觀鼻,鼻觀口,在沒有人敢說話,未過多久,便有識趣的人行禮告退,少傾,一屋子的將領紛紛走了個乾淨。
待諸人走後,周懷安摟住了沈清瑤的身子,見她身上冰涼,不免皺眉道;“怎麼不披個披風?”
沈清瑤唇色如雪,她的身子微微顫著,隔了許久,才說出了話來,這樣久以來,她與周懷安的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別殺他…”
周懷安目色沉峻,只看著沈清瑤的眼睛,沒有吭聲。
“我求求你,你別殺他,”沈清瑤眼底含淚,白皙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了周懷安的衣襟,一聲聲的哀求;“他是你的親侄子,你不要傷害他,我會好好兒的跟著你,我只求你放過他。我求你……”
“瑤兒…”周懷安的聲音低啞,喚著她的名字。
沈清瑤的身子輕的如同一片秋葉,在周懷安的臂彎里顫抖著,她滿眼的驚懼與懇求,為著另一個男人。
“你別殺他,不要殺他…”沈清瑤搖著頭,梨花帶雨的樣子,分外可憐。
“好。”周懷安伸出手,為她將淚珠拂去,他輕啟薄唇,沉緩的吐出了一句話:“你說什麼,我都依你。”
☆、145章 你心疼我?
“真的?”沈清瑤美眸清清,心裡仍是惴惴不安。
“真的。”周懷安點了點頭,握住了她的削肩,他的黑眸筆直的看著沈清瑤的眼睛,低聲道;“瑤兒,這些年,他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清楚。”
“他做了什麼事?”沈清瑤滿是不解,自從她當年嫁給周邵,夫妻兩人便是聚少離多,周邵常年隨同周懷安駐守北疆,極少回京,而她處於深宅,零星聽得的那些消息,也無不是周家叔侄聯手抗敵,周懷安一手栽培出周邵,周邵對叔父亦是忠心耿耿之類的話語。
周懷安沒有多說什麼,在沈清瑤面前,他實在無法開口去告訴她那些陰暗的詭事,這些年,周邵暗地裡一直培植心腹,秘密投靠皇上,伺機而動,所思所想的全是從他手中奪走兵權,為了與他示弱,彰顯忠心,甚至不惜將沈清瑤拱手相讓。
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非其他,只因周邵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兒,也是沈清瑤一心愛戀的丈夫。
可是如今……
周懷安默了默,將沈清瑤的腰身攬緊,“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說到做到,我不會傷他,你放心。”
沈清瑤心知周懷安這樣的人,自是一言九鼎,他既然這樣說了,定然不會食言,她鬆了口氣,想起周邵,心頭還是一陣一陣的疼,只得將臉蛋垂下,不願讓周懷安看見自己的眼睛,看清她的心事。
周懷安撫上她的面頰,瞧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想起她白日裡看見周邵後,眼底湧來的淚水,周懷安心頭有些悵然,有些無可奈何,只將她扣在懷中,低下了身子,嗅著她身上絲絲縷縷的幽香。
京郊,謝宅。
行禮已是全都收拾了完畢,秦小滿扶著蹣跚學步的孩子,在那些箱籠之間穿梭,未過一會,就是累的腰酸背痛起來。
一歲多的謝遠正是頑皮的時候,因著母親的精心照顧,小小的孩子長得十分健壯,小粗胳膊小粗腿,已是十分有力氣,偶爾淘氣起來,就連秦小滿都制不住他。
謝廣回家時,就見秦小滿的額前布滿了汗水,正蹲在地上扶著謝遠走路,看那樣子,已是精疲力盡。
瞧見父親回來,謝遠的小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撲棱著腿,向著父親奔去。
“爹…爹爹…”小兒奶聲奶氣,口齒不清的喚著謝廣,直讓人心都要化了。
謝廣唇角溢出一絲笑意,一手就將兒子抱了起來,另一手則是摟住了秦小滿的腰肢,瞧著她疲累的小臉,謝廣有些心疼,道;“讓趙嬤嬤和李嬤嬤帶著遠兒就是,何苦自己累成這樣?”
秦小滿輕聲道,“自己的孩子還是要自己帶的,不然等遠兒長大,和咱們都不親了。”
謝廣微微一哂,摟著妻兒進屋,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便將孩子交給了嬤嬤,讓嬤嬤帶著孩子去吃米粥。
“過來。”謝廣伸出手,將妻子抱在了自己膝上,自己則是伸出手,在她的纖腰上輕輕揉弄著,好讓她舒服。
謝廣的力道不輕不重,秦小滿猶如小貓兒般倚在他懷裡,舒服的嘆了口氣,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
謝廣瞧著她嬌憨的樣子,唇角的笑意便是深邃起來,稍稍使了點力氣,直讓秦小滿吃痛,“啊呀”一聲驚呼。
謝廣忍不住笑出聲來,秦小滿支起身子,有些嗔怒的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起身就要走。
謝廣拉回了她,忍住笑道;“是我不是,快別生氣。”一面說,一面又是撫上了她的腰,輕柔撫摸起來。
秦小滿嗔了他一眼,身段柔若無骨,依靠在丈夫懷裡,小聲問他,“夫君,咱們明日,就要去西北了嗎?”
“嗯,大軍明日開拔,咱們和大將軍一起。”
“你上次和我說,等到了西北,大將軍會自立為王,到時候,咱們還會回京師嗎?”
謝廣搖了搖頭,“我是大將軍的人,若真到那一天,咱們在朝廷眼裡,便是反賊,也是亂黨,離京師自是越遠越好,哪裡還能回來?”
“那咱們,要躲著朝廷過日子?”秦小滿的心揪緊了。
謝廣默了默,握住了妻子的手,“小滿,你之前與我說過,無論在哪兒,只要咱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哪兒就是家,不是嗎?”
秦小滿點了點頭,幽幽道;“夫君,我有些怕。”
“不用怕,”謝廣將下顎抵在了妻子的發頂,溫聲安慰道;“等打完這一仗,我就尋機帶你和遠兒走,天大地大,總有咱們一家人容身的地方。”
“可夫君如今已經是參將了,你還能帶著我和孩子,過回原來的日子嗎?”
“怎麼不能?”謝廣挑了挑眉頭,道;“小滿,當初我帶你投奔大將軍,為的也不過是保的你和孩子周全,大將軍有恩於我們,我自是要為他出力,報了這一份恩,才能帶你們走。”
“至於這參將之位,”謝廣繼續開口,聲音平靜而溫和:我也從沒放在心上,當年我跟隨大將軍,是為了保家衛國,殺敵抗敵,並非為了這些權勢。”
秦小滿輕輕“嗯”了一聲,眉宇間仍是帶著幾分憂愁,“夫君,若有一天,大將軍和皇上真的打了起來,那清瑤姐姐又該怎麼辦?大將軍若是敗了,讓皇上治了罪,那她…”
“你不用擔心她,不論到了何時,大將軍總會將她安置好,這點你大可放心。”
“那…若是大將軍勝了,德妃…又會怎樣?”秦小滿水眸盈盈,手指不安的絞在一起。
“德妃是沈清瑤的親姑母,即便大將軍得勝,看在沈清瑤的份上,他也不會傷害沈家的人。”
謝廣心知她放不下母親,遂是出聲安慰。
秦小滿細細想來,果真覺得丈夫說的有理,她舒了口氣,不吭聲了。
“小滿,這一年多的日子,你和遠兒跟著我吃了許多的苦,委屈你們了。”謝廣想起即將而來的遠行,對妻兒不免十分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