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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安卻並未離開,仍舊是坐在那裡守著,結痂後的疹子會格外的癢,一旦抓破,便會留下一個坑坑窪窪的疤痕。
而他守在那裡,餘下的幾日,待沈清瑤奇癢難耐,恨不得抓破全身時,一直是他連哄帶勸,終是不曾讓沈清瑤抓破過紅疹。
“夫人,東苑那邊傳來消息,王妃已是慢慢兒痊癒了,今兒已經能下床了。”侍女低眉順眼,向著蘇氏稟報。
蘇氏聞言,抬了抬眼皮,“去讓人備車,咱們待會回別院。”
“夫人,您…要不要去向王爺辭行?”侍女提醒。
“辭行?”蘇氏默念著這兩個字,唇角勾出一絲苦笑;“王爺的心都在沈清瑤身上,我去辭行,也不過是自取其辱,還不如自己識趣,也好落個乾淨。”
“夫人…”侍女有些不忍。
“玉水關那邊,有什麼消息嗎?”蘇氏問起了別的。
“之前王爺回府時,除了幾個將軍之外,軍中並沒人知曉,可奴婢方才聽說,王爺回府的事,不知怎麼傳了出去,眼下的西北軍,已是軍心大落,士氣與之前,再不能相比了。”
兩軍交戰之際,主帥為一個女子離開了沙場,這種事無論換在什麼朝代,都是不甚光彩,也難怪會軍心不穩。
“王爺知道了嗎?”
“王爺已經知曉,並吩咐了下去,明日裡就回玉水關。”
“那沈清瑤,是要留在府中養病?”蘇氏追問。
“這,倒不是。”侍女有些欲言又止。
“說。”。
“王爺讓人備好了馬車,光是那些大夫和醫女,嬤嬤和丫鬟,就足足坐了三輛車,王爺,打算將王妃一道帶往玉水關。”
聽了這話,蘇氏倒吸了口氣。
然而細細想來,她卻也能明白,沈清瑤這次得了痘瘡,差點兒小命不保,如今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周懷安又怎會放心將她一人留在河州?
蘇氏沉默了起來,隔了許久,才慢慢道;“沈清瑤的臉,怎麼樣了?有沒有留疤?”
“這個…奴婢只在昨日去東苑送藥時見了王妃一面,夫人也知道,有王爺在,哪怕給了奴婢熊心豹子膽,奴婢也不敢抬頭去打量王妃的,只不過,奴婢雖然不曾瞧見王妃的臉,卻看清了她的手,王妃手上的紅疹已經消的八九不離十了,原先起了紅疹的肌膚有些淡淡的白色印子,不仔細瞧,一點兒也瞧不出來。”
“知道了。你下去備車吧。”蘇氏聲音沉鬱,待侍女退下後,她遣了一個小廝,去東苑與周懷安說了一聲,自己則是上了馬車,逕自離開了西北王府,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別院。
說來可笑,她堂堂的原配夫人,竟是淪落到如此的地步,不僅將自己的夫君拱手相讓,更是讓沈清瑤鳩占鵲巢,頂了她的妃位,住在了原本屬於她的王府。
但好在,她還有兒子,她還有周子墨,她的兒子,是周懷安的獨子。
蘇氏想到此處,微微揚起了頭,眸光中漸漸有了生意。
晚間。
屋子中的藥味已是淡的幾乎要嗅不出來了,醫女和大夫俱是不見了蹤影,床上的被褥也全是新換的,沈清瑤坐在鏡前,見自己臉蛋上的紅疹已是全都退了下去,有些地方留下了淺淺的白痂,她不敢用手去抓,只能等它們自己落下,其餘的,倒遠比自己相像中的要好了許多。
周懷安與自己說,她的臉與之前並沒太多區別,她本來還不信,此時瞧著,心裡的一塊石頭才算是安然落地。
周懷安從身後抱住她的身子,沈清瑤大病初癒,青白的一張小臉,腰身更是細的不盈一握,倒顯得比如今的年齡要小了幾歲,從鏡中望去,就見周懷安的臉龐上五官稜角分明,彰顯著男兒氣概,沈清瑤的眉眼卻是細緻而溫弱的,她本就比他要小了十多歲,這一場病,讓她看起來更是清減的如同未出閣的少女,周懷安看在眼裡,眼底便是浮起一絲苦笑。
☆、160章 重回玉水關
察覺到周懷安唇角的笑意,沈清瑤眉眼一柔,溫聲道;“懷安,你在笑什麼?”
“笑我自己,”周懷安攬緊了她的腰,將臉龐埋在她的發間,低聲道;“平時倒不覺得,如今和你一比,真是覺得自己老了。”
沈清瑤聽了這話,便是忍俊不禁,她眉目莞爾,轉過身子,素白的小手輕輕撫上了周懷安的面容,撫過他濃黑的劍眉,挺直的鼻樑,堅毅的下顎,溫溫柔柔的告訴他;“沒有,你一點兒也不老。”
周懷安心中一軟,胳膊微微用力,將她抱像自己,含住了她清甜如蜜的唇瓣。隔了許久,直到沈清瑤透不過氣來,在他的懷裡喘息不穩,周懷安憐她大病初癒,方才鬆開了她的嘴唇,胳膊卻一直攬在她的身上。
“懷安,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沈清瑤平息著自己的呼吸,因著男人的親吻,只讓她的臉龐浮起了紅暈,眼瞳盈如秋水,看著周懷安時,簡直讓人的心也跟著沉醉起來。
“什麼事?”周懷安的聲音低沉且溫和,握住她的小手,別說沈清瑤此時只有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事,但凡他能做到,只怕他都會將頭點下來。
“是小滿,”沈清瑤明日便要與周懷安一道離開河州,心裡卻怎麼也不放心秦小滿,念起她如今挺個肚子,謝廣卻在前線,每逢想起來,她都是十分不忍。
“她眼下懷著孩子,謝參將卻在玉水關,等咱們回到軍中,你能不能,讓謝參將回河州一趟,陪一陪她?”
“就為這事?”周懷安挑了挑眉,有些失笑。
“小滿還有三個月就要生了,正是需要丈夫陪伴的時候,若是戰事允許,你就讓謝參將回來一趟吧。”沈清瑤摟住了周懷安的頸脖,沈氏一門源於江南吳興,沈清瑤一開口,便是嬌柔甜糯的吳儂軟語,此時又是軟聲相求,更是添了幾分江南女子的柔媚,別說她這請求一點兒也算不得逾距,哪怕真是什麼逾距的事,都要讓人捨不得回絕。
可熟知,周懷安卻是搖了搖頭,道;“謝廣身為前鋒參將,每一場仗,都少不得他。”
沈清瑤聽了這話,眼瞳便是微微一黯,周懷安看在眼裡,大手撫上沈清瑤的面頰,低聲道;“不過,你這次可以將她帶上,與我們一起去玉水關。”
一聽這話,沈清瑤眼睛頓時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周懷安頷首,瞧著沈清瑤唇角的酒窩,自己也是微微一哂;“我這次回來,軍中的事交給了謝廣,就當是嘉獎,也該讓他們夫妻團聚。”
說完,周懷安勾了勾唇,又是說了句:“再說,也總不能就我一人帶著老婆。”
沈清瑤臉龐微熱,心裡卻是甜的,她抿著嘴角,將身子依偎在周懷安的懷裡。
玉水關。
戰事日益吃緊。
自周懷安回河州後,軍中事物皆有謝廣處置,起先,謝廣下令,將周懷安返回河州之事壓了下去,並不曾讓戰士們知曉,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接連數日,主帥升帳點兵時都不曾見到周懷安的身影,這在之前可謂絕無僅有之事,尤其是一些跟隨周懷安多年的親兵更是知曉,就算周懷安身上帶傷,也是風雨無阻,從不曾缺席過升帳,眼下便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主帥不在軍中。
消息一經走漏,軍中士氣大落,即便謝廣以周懷安感染風寒為由,也不曾彈壓住軍中的流言,與朝廷的大戰中,西北軍損傷慘重。
是以收到周懷安的傳書,得知他不日將會回到軍營,謝廣微微鬆了口氣,再往下看去,得知妻兒會一道前來,謝廣眉心一震,繼而便是欣喜如狂,就連唇角亦是抑制不住的浮起了兩分笑意。
秦小滿如今已有六個多月的身孕,不出三個月就要生產,每逢想起妻子,謝廣都是輾轉反側,放心不下,他雖身在玉水關,心裡卻一直牽掛著河州的妻兒,如今能將妻子帶在身邊,自是可以安心打仗。
沈清瑤與秦小滿還在路上,周懷安卻已是先行一步,只帶了兩個侍從,星夜回到西北軍軍營。
清晨,天邊剛露出一絲亮光,謝廣已經起身穿衣。
驀然,就聽帳外有士兵的聲音傳來;“謝參將,主帳那邊出事了!魏將軍命屬下來請您過去!”
謝廣聞言,眉心頓時一皺,從帳中走了出去;“出了何事?”
“已經快到升帳點兵的時辰,可今日還是未見王爺身影,先是有幾個千夫長鬧了起來,然後是幾個副將,到了後來,少將軍…領了一伙人去了主帳,說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見到王爺。”
謝廣眉頭緊擰,問道;“他們可曾闖入主帳?”
“沒有,朱將軍和黃參將守在那裡,已王爺風寒未愈為由,不讓任何人進去,可少將軍鬧的厲害,只說自己要見父親,誰都不能阻攔。您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