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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子的話,秦氏娘子,眼下已經有五個多月的身孕。”師爺畢恭畢敬。
許成勻目光冷銳,唇線緊抿,他沉默半晌,才道;“姑母在信中說,德妃近日風頭大盛,隱有晉升之勢。”
“莫非,皇上是有意將德妃娘娘封為貴妃?”
“不錯,”許成勻點頭,“貴妃之位懸空已久,倘若皇上真將德妃立成了貴妃,恐怕,便是有意將皇位傳給三皇子。”
世人都知,皇后膝下無子,因此之故,眾皇子間也就沒有了嫡庶之分,而在皇上的十多個兒子中,當屬德妃娘娘沈玉蓉膝下的三皇子吳煜,與賢妃娘娘膝下的七皇子吳恪因著生母的位分,在皇子中地位最高,偏生兩位皇子又都是機敏過人,文武俱佳,在立誰為太子的事上,朝中常年爭論不休。惹得皇上不勝其煩,接連貶黜了幾位言官,才將立太子的事稍稍壓了下去。
而貴妃乃是四妃之首,這些年,德妃與賢妃明爭暗鬥,為的也不過是這個位子,誰都明白,無論是誰爬上了貴妃之位,便等於將自己的兒子送上了太子的寶座。
“不知賢妃娘娘得知秦氏娘子的事後,有何打算?”師爺壓低了聲音,向著許成勻靠近了些。
“我瞧姑母的意思,並不是太相信此事,你也曉得,姑母為人謹慎,如今正是關鍵時刻,不僅姑母,就連咱們許家,也都生怕落錯了子兒。”
“那依公子說來,賢妃娘娘是不想用這顆棋子?”
“不,”許成勻聲音低沉,卻又悅耳;“姑母是怕那秦氏娘子是沈玉蓉故意拋下的誘餌,你想想,沈玉蓉是什麼人,倘若她真在民間生過女兒,以她的性子,她能讓這孩子活下來?姑母只怕,這是沈玉蓉設下的陷阱,引著咱們往裡鑽。”
聽了許成勻的話,師爺的面色就是一緊,“公子所言有理,是屬下大意了,差點兒引得公子上了德妃的當。”
“不,也不一定是當。”許成勻站起身子,緩緩踱著步子;“說不準,這秦氏真是德妃的女兒,只是如今姑母不敢貿然出手,宮裡的情形,正是不能有一丁點兒的錯。再有,姑母在信上還說…”
許成勻說到此處,面色有些尷尬,頓了頓,才道;“姑母說,她會將此事告訴周懷安,托他去打探當年的事,若事情屬實,咱們自是要將秦氏拿下,送到京師,當著皇上的面,將德妃拉下來。”
“有大將軍襄助,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傳來。只不過,倘若咱們真要將秦氏娘子押進京師,她如今懷著孩子,一路上…”
“倘若她真是德妃的女兒,這筆帳,也只能算在德妃的頭上。至於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許成勻聲音清冷,一語言畢,眼睛中有厲色閃過。師爺看在眼裡,卻是什麼也不曾說,只無聲的將頭垂下。
謝廣從城裡回來,就見秦小滿正挺著肚子,在村口和街坊們說著閒話,看見丈夫,秦小滿唇角頓時露出了笑渦,一手扶著腰,向著謝廣走了過去。
謝廣下了馬,連忙伸出胳膊扶住了秦小滿的身子,街坊們見到謝廣回來,也都是紛紛和他打著招呼,一行人正說的熱鬧,就見村西頭的李阿發一臉的汗,滿眼的焦灼,向著村口急奔而來。
“喲,這是怎麼了?啥事急成了這樣?”有相熟的人瞧見,便是問上了一句。
李阿發疲於奔命,他家離村口遠,跑到這裡,也的確是跑不動了,只在那裡拼命喘息,聽得人相問,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婆娘…要生崽了,難……難產…產婆沒法子,要我去請大夫……”
一聽這話,人群里就仿似炸開了窩,秦小滿也是著急起來,她知道李阿發媳婦的孩子比自己的大了三個多月,算來也的確在近日生產,聽得人難產,不免心有戚戚,生出幾分害怕。
李阿發說完,也顧不得抹一抹汗水,喘了兩口氣,剛作勢離開,豈料謝廣卻是喚住了他,將黑子的韁繩遞到了他手裡;“騎我的馬去。”
李阿發曾經也跑過馬幫,只不過吃不了那份苦,沒多久就回來了,雖然沒吃上那行飯,但馬還是會騎的,是以連忙接過謝廣手中的韁繩,不住的稱謝。
☆、084章 我的確很怕
直到李阿發騎著馬揚塵而去,幾個街坊仍是聚在村口,在那裡小聲道;“造孽喲,這李阿發的婆娘之前都滑過兩次胎了,這一次好容易將孩子保到足月,偏生又遇上難產,可千萬別出啥差錯才好。”
“按理說,李阿發的婆娘長得人高馬壯的,那樣大的體格,怎麼也不該難產呀。”
“這罪都是女人受的,就算她生下了孩子,怕也被剝了一層皮不可,有她受的…”
秦小滿站在謝廣身邊,將村人的話都是聽了進去,她雖沒生過孩子,可也知道對女人家來說,生孩子都是個坎,要是能順產還好,萬一遇上了難產,說不準就是一屍兩命的事兒。
她悄悄向著謝廣看去,就見男人的臉色也是緊繃的,他一語不發,只扶著她的腰,向著村子裡走去。
路上,秦小滿幾次都想開腔,可一瞧謝廣緊抿的唇線,她只得將話咽進了肚子,想起李阿發的婆娘,自個心裡也是沉甸甸的。
回到家,謝廣扶著秦小滿在堂屋坐下,見丈夫臉色不好,秦小滿明白他定然也是在擔心自己。
“你先歇著,我去給你倒杯水。”謝廣說著,剛轉過身,卻被秦小滿拉住了胳膊。
“夫君,你是不是擔心我,怕我也會像王大姐,和李阿發娘子一樣,生孩子的時候趕上難產?”秦小滿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心裡話告訴謝廣。
謝廣聞言,先是沉默了片刻,繼而在妻子面前蹲下了身子,他的大手包裹住秦小滿的柔荑,低聲道;“不錯,我的確很怕。”
秦小滿心裡十分疼惜,謝廣已是失去了過一次妻兒,他心裡的苦楚,她都懂。
她伸出胳膊,摟住了丈夫的頸脖,輕聲細語的安撫著男人;“夫君,你別怕,我會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我和孩子一起陪著你,再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謝廣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他的眼眸低斂,沉聲道;“小滿,我從沒和你說過,當年大妹難產而死,我雖然也難過,但卻只想著以後多多要照顧她的家人,養活她的父母。可若是換了你……”
謝廣說到這裡,便是微微苦笑,沒有再說下去。
即使他沒說完,秦小滿卻還是能猜出一二,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小聲問他;“如果是我難產,帶著孩子離開了夫君,那夫君,也會很難過嗎?”
謝廣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秦小滿一怔,還沒來得及失落,就聽謝廣開口,淡淡說了句;“若是你離開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夫君…”秦小滿聞言,先是驚訝,緊接著鼻子就是酸澀了起來,她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只覺得什麼也說不出口,她的眼眶氤氳著,抱住了丈夫的身子。
謝廣輕柔而憐惜的環住了她,他的聲音平靜而溫和,聽在耳里,卻讓人從心底生出踏實;“別怕,我會陪著你,只要你和孩子平安,我就心滿意足了。”
秦小滿點著腦袋,心裡又酸又軟,驀然間只覺得眼眶裡一陣cháo濕,才驚覺自己竟是落下了眼淚。
京師,皇宮,鳳寧殿。
女子身著繁瑣精緻的宮裝,端坐於主位前,待心腹嬤嬤走來,許賢妃面色一緊,頓時低語道;“怎麼樣,有消息沒有?”
“娘娘稍安勿躁,大將軍方才讓人傳了書信,還請娘娘過目。”
許賢妃匆匆從嬤嬤手裡接過信封,迫不及待的撕開,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漸漸,有笑意遮掩不住的綻在唇角,只令她原本就清艷的面容更是增添了幾分麗色。
“娘娘,可是將軍握住了德妃的把柄?”嬤嬤上前,俯身道。
“的確,”許賢妃笑意濃濃,鳳目中精光閃爍,“他在信里說,已經查清了當年的來龍去脈,沈玉蓉的的確確曾被人牙子拐賣到豫州,跟了一個姓秦的莊稼漢,生了個女兒。”
“這樣說來,勻哥兒在豫州瞧見的那個秦氏女子,果真是沈玉蓉的女兒!”嬤嬤壓抑的聲音因著激動,已是微微的嘶啞。
“這麼多年,本宮與沈玉蓉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成想勻兒去了豫州,竟能給本宮這樣一份驚喜。”
“娘娘,既然咱們已經掌握了德妃的把柄,何不速速將此事告訴皇上知曉,德妃欺君罔上,在民間生了女兒,當年還敢以處女之身伴在皇上身邊,倒也當真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