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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世子與世子妃已經用完了合卺酒,此時已經歇下了。”有丫鬟匆匆上前,對著蘇氏恭聲開口。
蘇氏聞言,便是微微頷首,放下心來。
周子墨性子浮躁,蘇氏只盼著兒子娶妻後,能多些擔當,變得沉穩些,不再如從前那般毛毛躁躁的,再者,他今日所迎娶的是羌王的獨生愛女,是羌族的嫡公主,有了羌王這般強大的丈人,日後……蘇氏只覺得十分欣慰。
如今,她終究當上了王妃,即便與沈清瑤同為正妃,然而她的獨子,仍是周懷安膝下的唯一一抹血脈,並已讓他的父親封為了世子。
即使男人給的這些榮耀,是為了如今的聯姻,是為了籠絡羌人,可原先屬於她的東西,老天總算是一樣一樣的還給了她。
“王爺還在書房?”蘇氏轉身向著後院走去,一面走,一面開口問道。
“回王妃的話,王爺晚間多吃了幾杯酒,說是頭痛,已經在書房歇下了。”
“有沒有讓人去送醒酒湯?”
“已經送去了,只不過王爺將奴婢全都趕了出來,是以王爺到底喝沒喝那醒酒湯,奴婢們也不曉得。”
“嗯。”蘇氏點了點頭,腳步卻是不停,向著書房行去。
周懷安晚間的確是有些貪杯,然而遠沒有到醉酒的地步,他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他的神智雖然仍舊清醒,但酒意上頭,只讓他頭疼欲裂。不免以手扶額,閉目養神。
可每當他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總是沈清瑤的面容。
周懷安臉色陰鷙,不得不將眼眸睜開,剛要喊人沏茶,就聽屋外傳來一道女聲,“王爺,妾身可否進來?”
是蘇氏的聲音。
“你只管進來。”周懷安捏著眉心,太陽穴嗡嗡作響,對著屋外淡淡開口。
蘇氏端著新沏的茶水,端莊而嫻淑的出現在了周懷安面前。
“王爺晚間多吃了幾杯酒,想來此時正需這清茶潤潤喉嚨。”蘇氏聲音溫婉,雙手將茶盞捧小心翼翼的捧在了周懷安面前。
見周懷安端起了茶水,蘇氏緩步走到周懷安身後,為男人揉捏起了額頭。
她的力度適中,素手過處,周懷安的頭痛頓時減輕了不少。
“子墨那邊如何?”周懷安抿了一口茶水,對著身後的女子開口。
“王爺只管放心,子墨與公主已經飲下了合卺酒,兩人已是歇下了。”蘇氏聲音恭敬,一面說,一面悄悄打量著周懷安的臉色。
“嗯。”周懷安擱下了茶碗,聲音並沒有絲毫起伏;“再過些日子,我會領兵離開西北,我會將子墨留下來,若我今後有什麼不測,這西北王的位子,總還是他的。”
“王爺說的什麼話,您打了一輩子的仗,哪一次不是逢凶化吉?”蘇氏心知周懷安是要揮師北上,聽他這樣說,心裡頓時有些不安,繼續說了下去;“王爺只管放心去打天下,子墨這孩子雖說性子急躁了些,但勝在一片赤子忠心,妾身亦會督促於他,讓他為王爺守好西北。”
周懷安點了點頭,對著身後的女子說了句;“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聽男人如此說起,蘇氏自然不敢糾纏,只向著周懷安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屋子中,只剩下了周懷安一人。
他以手扶額,不論睜眼閉眼,心裡惦記的,卻還是一個沈清瑤。
周懷安眉心緊皺,終是一個起身,離開了書房。
後院,如意閣。
蘇氏已是洗漱完畢,白日雖操勞了一整日,此時卻還是沒有多少睡意。
她坐在鏡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自己的長髮,那一頭濃密的秀髮中,已是現出了白髮的影子。
“王妃,奴婢有事,想要稟報王妃。”侍女的聲音將她的心神拉回。
蘇氏回過頭,看了那丫鬟一眼,“三更半夜的,你有何事要與我知曉?”
“王妃,是王爺…王爺方才領了一小隊人馬,連夜離開了王府,八成,是趕往玉水關了。”
聞言,蘇氏的眸心頓時抽緊了,她死死的攥著手中的梳子,隔了許久,才悽然一笑,啞著嗓子緩緩吐出了幾個字來;“他就一夜也不能等嗎?”
“王妃…”聞言,丫鬟有些不知所措。
“兒子的婚禮剛結束,他就這樣迫不及待的回去見沈清瑤?”蘇氏恨得銀牙緊咬,悽然之色從她的面上漸漸褪去了,轉而變成憤恨,羞惱,嫉妒……“見那個狐媚子!”蘇氏咬牙切齒,將手中的梳子“啪嗒”一聲,扔出了老遠。
玉水關,西北軍軍營。
周懷安只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便從河州趕了回來。
他回來時,正值深夜。
看見他,守夜的將士皆是一驚,繼而才紛紛俯身行禮。男人抬手,免了諸人的禮,他並沒有下馬,而是直接策馬,向著主帳衝去。
沈清瑤已經沉睡。
這幾日,因著害喜的緣故,也因著心思鬱結,她壓根吃不下任何東西,除了一些米湯,她還能喝上幾口,可要不了多久,那些米湯便會化為酸水,讓她吐個天昏地暗。
周懷安腳步很輕,踏進帳子時,就見沈清瑤蜷縮在床榻上,她的身量本就纖柔,睡在那裡更是顯得小小的一團般,讓人憐惜。
他不願將她吵醒,只緩步走到沈清瑤面前,就著燭光,就見沈清瑤的臉蛋潔白如玉,細膩光潔,雖是沒有血色,卻依舊美的讓人心動。
周懷安卻並未留神這些,他的目光落在沈清瑤越發尖細的下顎上,他的眸心無聲的暗了暗,他一眼便能看出,比起他臨去河州時,沈清瑤更是清瘦了許多。
他緩緩伸出了手,輕撫上沈清瑤的睡容,他的掌心粗糲,滿是常年征戰落下的老繭,摩挲著女子細嫩的肌膚時,似是讓她在睡夢中有所察覺,終是睜開了眼睛。
見她醒來,周懷安再也控制不住,將她從床上抱起,摟在了自己懷中。
☆、166章 心裡想的全是你
沈清瑤沒有動彈,只由著周懷安抱著,她從沒想過周懷安會這樣快就回來。周子墨與羌族公主剛剛成婚,於情於理,他作為父親,都應該在河州多待幾日,款待遠道而來而來的羌族賓客。
“瑤兒,”周懷安的手掌撫上了沈清瑤的長髮,沒見到她時,滿心都是牽掛,如今見到了她,他卻不知該與她說什麼。
他微微鬆開了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臉龐,低聲道;“怎麼瘦了這樣多?”
沈清瑤看著他的眼睛,她也知道自己這些日子清瘦了許多,可此時面對著周懷安,她卻不想將緣由告訴他,去說與他知曉,自己懷了他的孩子。
見沈清瑤一直不吭聲,周懷安低聲一嘆,復又摟住了她的身子,“我走的這一個月,心裡想的全是你。”
沈清瑤聞言,鼻尖頓時酸了,她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來。
周懷安見她猶如剛嫁給自己時,不願與自己說話,他心中澀然,沉聲開口;“我率領大軍返回河州時,路上亦用了三日的功夫,這次回來看你,卻只用了一日,瑤兒,你真不想見我?”
沈清瑤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她的眼瞳中蘊著水霧,聽著周懷安的這一番話,只讓她再也忍耐不住,終是輕聲細語的開了口,說出了一句;“你答允過我,不會傷他性命。”
周懷安摟在她腰間的大手頓時一僵,他直起了身子,一雙眸子烏黑透亮,筆直的看著沈清瑤的眼睛。
“你明明可以讓他們住手的,可是你沒有……”沈清瑤容顏如雪,滿是哀傷,“他是你的親侄兒,你怎麼能這樣狠心,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你面前…周懷安,你的心好狠!”
這是沈清瑤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喚出周懷安的名字。
周懷安仍是不動聲色,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他的唇線緊抿,下顎的線條果決而凌厲,他任由沈清瑤訴說著,卻始終不發一言。
“你為何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周懷安聲線低沉,面色如常,唯有他的眼底,卻是浮起了淡淡的自嘲。
“瑤兒,周邵是我的親侄子,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當日來西北軍營,就已抱了必死的念頭,你懂嗎?”
“我只知道,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連我…也都被他給了你,他只有那一條命,你都要拿走!”沈清瑤心口鈍痛,眼睛中也是沒了什麼神采。
周懷安默了默,他最後看了沈清瑤一眼,一語不發,將她的身子扣在了懷裡。
沈清瑤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她將臉蛋埋在周懷安的肩頭,口中不時發出一聲抑制不住的悲泣。
她也曾想伸手去將周懷安推開,可到底是……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