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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的幾個院子,住的都是級別極高的幾位老幹部,近年來退休的領導都還不夠資格住進去。
在西坊這個地段,出了院子就是遊人如織的老城區,進了院子則一派歲月靜好花香鳥語,恍然都令人有穿越時空的感覺,算是鬧中取靜的極致了。
郁家二老年近八旬,日常生活就是下棋餵鳥養烏龜,栽花除草曬太陽,相當的悠閒。
但郁將軍畢竟身份特殊,時不時也有訪客到來,比如說這一天,就有一對父子到訪。
來者身份特殊,不是郁將軍同樣頤養天年的老夥伴兒們,而是正當年的覃平。
這就有點不尋常了,不是說覃平屈尊降貴,只是郁將軍作為老前輩雖然級別高過覃平,但他們分屬不同的圈子和派別,素日並無太多往來。
而且覃平現在炙手可熱,隨著領導的換屆水漲船高,被人戲稱為“國師”,地位卓然的同時也意味著他是真的很忙,時間價值萬金,既然抽時間過來,那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因為即使是姜棠同樣正當年的舅舅郁瑋,和覃平也並無太多交情。
雖然派別和政見都分屬不同陣營,但郁將軍卻和覃平相談甚歡,或者說無論是誰,和覃平談話都會感到極其舒服。
這人祖籍江南,世家出身,族內人才輩出,遍布全球,很多國家的政商界要人,都和他們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覃家在幾十年前本家已經遷往海外,留在江南的祖宅早就空了。
覃平這一支當時機緣巧合留在國內,在後來局勢不穩的時候還頗受了些罪。
好在熬了過來,守得雲開見月明,改革開放後覃家本家和海內恢復了聯繫,回國做了大量投資,失散了親人也大都找到了。
祖宅江南覃家大院因為已經不再住人,便捐獻給了國家,如今作為文化古蹟被保護了起來。
但覃平能有今天的地位,卻不是家族的緣故。
年輕時候的郁將軍,因為混跡行伍之間,很有些江湖氣,主張英雄不問出身,人才不問出處。
但經歷過女兒的事情之後,郁將軍看問題有了新的角度。
很多時候一個人可能是英雄,也可能是人才,還很有可能會最終功成名就甚至登頂。
但卻未必是個好的丈夫。
女兒當年執意要和姜棟樑結婚,他不贊同,卻也沒有認真地反對,否則當時還沒退下來手握重權的郁將軍,有一百種辦法讓那小子自己放棄。
後來女兒果然婚姻失敗蹉跎半生,他後悔了,從此便堅定了一個信念:子女婚姻儘量門當戶對,兒子可以低娶,女兒卻務必不能低嫁。
到了孫子這一輩,只有郁凌雲和姜棠兩個,郁凌雲主意大,他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性格溫和又貼心的外孫女糖糖,卻必須在富貴從中尋找配偶。
這並不是說富貴人家就沒有壞人,敗家子浪蕩兒哪朝哪代都不會少,但也不會比窮人家更多就是。
有的人不是不壞,只是沒有機會壞,至少於富貴從中選人,你能看到他更真實的一面,而不是貧窮乍富之後再變臉。
覃平作為一個少時富貴,青年落魄,之後又一步一個台階爬到現有地位的人,郁將軍是十分欣賞且重視的。
覃平當然也很敬重郁將軍,兩人談的十分盡興,中午郁夫人還留了飯。
因為年紀大了吃不得重口味的東西,所以家裡在郁夫人的安排下都換成江南廚子,做的菜很合覃平的口味,他吃得讚不絕口。
直到飯後飲茶的時候,兩人才抽出空來把注意力分給旁邊英俊而又沉默的青年。
這青年淵渟岳峙,面相帶著桀驁,絕對不是池中之物,可難得的是很能沉得住氣,在兩位長輩身邊一直規規矩矩地聽著他們講話,端茶遞水,盛飯布菜,把保姆的事情都搶了做了。
對著別人家孩子,照理是要誇讚一番的,郁將軍也不能免俗,何況他真的覺得這孩子不錯。
可等他鬧清楚兩人的來意之後,郁將軍就很想把剛才說出口的話再吞回去,然後開始踅摸兒子親手給自己雕的拐杖,到底被老婆子擱哪兒了?!
打是不能真打的,但郁將軍是行軍布陣的好手,繞著圈子拒絕他們:“糖糖還小呢,再說現在這個年代,小輩們之間的事,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思,糖糖既然躲著令郎,那就證明她沒這個意思,我們做長輩的也不好勉強。”對於姜棠的去向更是隻字不提。
覃平是典型的知識分子,講話非常委婉,自然不可能像覃驍那樣上來就說“倆人已經睡了”之類的,只是表明覃驍對姜棠的仰慕,希望追求行為能夠得到家長的認可。
饒是如此,郁將軍都不高興了,這家裡有漂亮姑娘,就是不得安生,女兒剛再次嫁出去沒多久,年齡還那么小的外孫女又被人惦記上了,比她還大的孫子郁凌雲,卻是屁都沒帶回來一個,見天的做賠本買賣,這讓一輩子人強命也強的郁將軍如何不鬱悶?
當然是想也不想就拒絕。
郁夫人卻沒有他這麼感情用事,看著儀表堂堂,被拒絕後也絲毫沒有頹色的青年若有所思。
糖糖雖然嘴裡說回來住是為了和還沒出生的小孩爭寵,但郁夫人從小看她長大,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明顯是有心事。
只是在他們這樣的家庭,如果不是人身安全出了事,別的都不是什麼大問題,糖糖不願意說,她也就裝傻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