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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再難提起精神去重複同樣的事了,重新了解,重新愛上,重新付出一切。就算真的做到,可一想到那人都不曾認識當初那個幼稚又深情的自己,他就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

    或許老人們口中那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就是這種感覺。

    始終存在於他感情生活中的人,只有米盛。

    在沉默之中,陳河說:“如果真的喜歡就交往看看吧,你長大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記得要自愛自重,你始終是個男人,要懂得責任和擔當。”

    陳星澤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是個得道高人,普渡了眾生,這輩子才有幸能投胎到這樣的家庭里。

    陳星澤搬出了宿舍,跟米盛住在一起。收拾行李的時候,施愷坐在一旁問:“你這麼早就要定下來了?”

    “早嗎,我比你們都大一歲呢。”

    施愷撇嘴,“一歲算什麼,十歲才了不起。”

    陳星澤聽出他的意思,回頭攻氣十足地掐掐他的臉。

    “不許說他。”

    之前陳星澤一直覺得米盛是那種很喜歡玩的人,但真的一起生活之後,他意外發現米盛比他想得宅得多,不工作時基本不會出門。

    陳星澤自從決定跟米盛同居,就再也也沒向家裡要過錢,這是米盛的要求。米盛自己跟親人的關係僵硬,他或多或少將這種思想延伸到陳星澤的家庭上。在他看來,陳星澤的父母能同意他們同居已是天大的開恩,如果再讓他們花錢,總有一天會物極必反,好運到頭。

    “不用你家裡拿錢,我也可以供你念書。”

    陳星澤看著一本正經說這番話的米盛,心中酸軟,他將他抱在懷裡,用臉使勁蹭。米盛被他蹭笑了,捧著他的臉吻下去。

    不過吳行芝怕他們辛苦,經常偷偷給陳星澤打過錢,陳星澤手頭寬裕了就會帶米盛出去吃好吃的,一年下來,滬上街街角角被他們吃了個遍。陳星澤最喜歡去烏魯木齊中路上的一家北京火鍋店,門面不大,是他無意間發現的。他愛吃他們家的羊肉,幾乎每周都要拉著米盛去一次。最後老闆跟他們熟了,秋天的時候送給他們四隻醉蟹,據說是專門請大師上門醃製的,在外面一隻要賣到兩百塊。

    米盛時常掛念家裡,陳星澤就主動聯繫米婕,雖然米婕對米盛總沒有好臉,但意外地對陳星澤印象還不錯。陳星澤仗著自己年輕,死皮賴臉纏著她,有幾次還真的成功叫出她和她丈夫來到上海,兩家一起吃了飯。米盛母親的情況有所好轉,父親的病也將就維持著。米盛自覺虧欠家庭,他和陳星澤平日節省,餘下的錢都打給米婕幫父母安度晚年。

    生活落到柴米油鹽上,穩定而平淡。

    偶爾太過平淡的時候,米盛會帶來一些驚喜。譬如某日逛超市,米盛隨手拿了一袋喜之郎果凍,陳星澤驚訝他這麼大人還愛吃小孩子的零食,米盛但笑不語。晚上吃完飯,米盛去洗了澡,出來的時候風情萬種。陳星澤立馬摘了耳機,一個惡狗撲食將米盛按在床上。米盛讓他躺好,坐在他身上,一手解開他的褲鏈,一手拿來顆果凍含在嘴裡。

    那天陳星澤被全新的觸感刺激得險些早泄,最後米盛趴在汗流浹背的陳星澤身上,小聲問他:“你喜不喜歡小孩子的零食?”

    陳星澤興奮難耐,翻身將米盛壓在身下,用被子將兩人蒙住,在裡面撓他痒痒。夜深人靜,在無人看到的角落裡,戀人們的笑聲如玉珠落盤。

    但生活也不全是一帆風順。

    隨著校園時代的結束,陳星澤慢慢步入社會,發展事業。他有過成功,也有過失敗,因為初生牛犢闖出了些名堂,也因為年少輕狂遭受到過打擊。但不管遇到再大困難,只要想到米盛還在那個小家等著他,陳星澤的心就會冷靜下來。

    工作越來越繁忙,可供消耗的慢時光變少了,所有人都開始精簡自己的社交圈。陳星澤沒有刻意為之,但等他回神時,發現身邊最牢固的朋友圈子,已然是以施愷為代表的同志友人。

    他越發理解物以類聚的生物本能。

    陳星澤沒有隱瞞自己的性向,他跟米盛同居的事也被一些同事知道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尤小林,很多人在對他說完“噁心”之後,永遠都不會向他道歉。

    陳星澤有時也會被突如其來的惡意傷害,但好在……好在還有米盛,好在還有那些至真至純的記憶在。他總是安慰自己,不要緊,他心底那片淨土是光明的。社會越是複雜骯髒,他越該感謝老天待他不薄。他曾付出過的,和承接過的,那些毫無雜質的愛意,全已化作春泥回來保護他。

    生活在磨鍊中行進。

    陳星澤與米盛交往過程中,最深的一次矛盾發生在他畢業的第二年。

    這一年,陸昊回國了。

    陳星澤開始有陸昊的消息是在大三的時候,他們高中班級里還有幾個去美國的同學,陳星澤從其中一個人那知道了陸昊的社交帳號,國內登不了外網,他專門買了個VPN翻牆看他。

    陸昊已經拿到了美國綠卡,他拿綠卡的方法有些特別,直接去參軍了。陳星澤看到他的社交帳號上有一些穿著軍裝的照片,跟一群老外混在一起,嘻嘻哈哈,帽子歪戴,鼓吹著資本主義的自由邪風。

    從他沒心沒肺的笑容里已經看不出一點傷痛,但是在他室友母親病逝的時候,他發了一條狀態,“老天好像特別喜歡把相似命運的人湊到一起。”

    從這句話里,多多少少能看出一點從前的痕跡。

    陳星澤也看到陸昊交了女朋友,他交得快分得也快,女友有國人也有洋人。他最後處的是個留學生,這次似乎認真起來了,兩人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旅行。

    陳星澤閒來無事就會登上帳號看看他們又去哪玩了,發了什麼照片。他看陸昊如此喜歡自己的女朋友,內心多少也有一點失落,但很快就能調整好。

    陸昊與女友處了三年,後來有一天起了爭執,兩人鬧分手。陸昊發了條消息,“我可能是個混蛋。”女方轉發了這條消息,評價兩字,“沒錯。”

    兩人鬧彆扭,雙方的朋友們都在勸他們和好。陳星澤也很擔心,某個周末,他大中午登上去看,恰好陸昊更新了一條狀態。陳星澤算算時差,知道陸昊熬夜了。

    陸昊發的是一張滿是空酒瓶的桌子,配了一句話——

    “我可能再也不能像那樣對一個人好了。”

    他發完這條消息,五分鐘後又刪掉了。

    陳星澤久久坐在桌前,最後扣上電腦,進洗手間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分別七年多,陳星澤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很少回憶關於陸昊的事。而這也是陸昊第一次在社交軟體上提及那段過去。他這一句話開啟了陳星澤回憶的大門,陳星澤想起他們在羽毛球班的初見,想起他們在校一起打籃球,想起他們在平安夜去滑雪。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最後哭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他怕米盛發現,特地開了淋浴裝作洗澡。期間米盛敲了敲門,陳星澤嚇一跳,米盛在外說:“我去買點菜,等會回來。”陳星澤感到幸運,鬆了松嗓子,說:“好。”

    他不知道,米盛其實一直在樓下抽菸。

    陳星澤以為米盛不知道他看陸昊的消息,但怎麼可能呢,對米盛而言,陳星澤幾乎是他的全部了,他所有的心事,開心的,痛苦的,米盛都知道。

    他只是在忍。

    沒多久陸昊就回國了,為了探親,順便參加尤小林的婚禮。

    尤小林成家很早,研究生剛畢業就結婚了,女友是大學同學。他的婚禮在北京舉行,邀請了很多同學。陳星澤也是那時跟陸昊取得了聯繫,陸昊先給陳星澤打了電話,問他去不去尤小林的婚禮,陳星澤說當然會去,陸昊笑道:“那我也去,好久沒見,正好聚一聚。”

    婚禮在一個冬天,陳星澤做好了聚會的準備,然後去找米盛說。

    但米盛不同意。

    之前在網上看看消息也就算了,現在陳星澤要去見陸昊,米盛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

    米盛太害怕陸昊這個人了,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怕。

    陳星澤越是軟磨硬泡,米盛就越生氣,最後直接翻臉。

    “你敢去就別再回來。”

    陳星澤被凶得莫名其妙。

    “你怎麼了?”

    “你好意思問我怎麼了?”

    “我去參加同學婚禮也不行?”

    “你只是去參加同學婚禮?”

    米盛直直地盯著他,想要給他看穿一樣。“怎麼不說話,心虛了?”

    “我心虛什麼,”陳星澤皺眉,“你別總這麼疑神疑鬼行不行,我參加的是婚禮,婚禮你懂不懂?”

    看他依然在狡辯,米盛氣得臉色發紅。

    “你是去見結婚的那個嗎?你想見的是沒結婚的那個吧!”

    陳星澤一愣,終於反應過來。

    “你怎麼知道陸昊要去?”

    “我不能知道?”

    陳星澤忽然想起米盛最近經常動他的手機和電腦,他問的時候米盛說是玩遊戲,陳星澤還奇怪米盛從來不碰遊戲的人怎麼忽然喜歡玩了,現在他終於懂了。

    陳星澤第一次跟米盛發起火來,米盛從前總是哄他,這次卻說什麼都不肯退讓。

    “你有什麼不能給我看的東西?”

    “那你也不能這樣翻啊。”

    “你心裡沒鬼會怕我看嗎?”

    “我是怕你多想才沒告訴你。”

    米盛臉色冰冷,完全聽不進陳星澤的解釋,他靠在桌旁,冷淡道:“陳星澤,我這樣跟你說吧,你想見誰都行,甚至你出軌我也可以原諒你,只要對象不是陸昊。”

    陳星澤驚呆了。

    “你再說一遍?”

    米盛唇抿如刀鋒,他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覆水難收,他就是不想認輸。

    “你真是不可理喻。”陳星澤留下一句話,拎包走了。

    其實婚禮只是普通的婚禮,聚會也只是普通的聚會,大家闊別多年,匆匆一見。

    尤小林比以前開朗了許多,他更英俊了,跟女友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陳星澤跟陸昊在酒店門口碰頭,陸昊一見陳星澤就興奮地衝過來,“嘿呀陳星澤!”他摟著陳星澤的肩膀,作勢要給他來個過肩摔,陳星澤一腳踹過去,“你們美軍還用肉搏的?”

    陸昊驚訝,“你咋知道我當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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