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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逼我……”他深吸了一口氣。
阿零聽見他的這句話,像是覺得好笑,“你要殺她,就先殺了我吧。”
“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嗎?”
她的語氣儘量平靜,顯得也足夠雲淡風輕,卻像是一把能夠深深刺痛司願那顆早就不留半點溫存良善的心臟的刀子。
司願此生, 唯有這麼一件事,一個人,能夠在頃刻之間,亂他方寸。
他也曾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普通凡人,有血有肉,正直善良。
可這個世界待他,終究不夠溫柔。
所以嘗遍所有苦澀酸辛,體會過所謂的世態炎涼,人心險惡之後,他發現,有時候為惡,總要比善良來得容易得多。
阿零是司願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姑娘,從前是,現在也是。
不同的是,在曾經的那個落魄少年心裡,阿零是他唯一重要,且唯一在乎,甚至甘願為其交付所有的存在,而現在,在他成為魔修後的這些年裡,所有的善念消磨無痕,貪慾惡念掌控著他的一切,而情愛,自然也成了不那麼重要的東西。
所以啊,阿零,或許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但或許是因為喜歡她的那份執念曾經那麼刻骨銘心過,所以,他才會在親手殺了她之後的那許多年裡,輾轉難安,猶難忘懷。
尤其是在知道她還活著的時候,他更是喜難自勝。
他多想念她呀,但又怕再見她。
而他怕的,就是今天她和他之間這樣的局面。
“阿零,當初我沒有選擇你,今天……我依然不會選擇你,信嗎?”
他忽然鬆開了陶初,用帶血的那隻手,溫柔地撫過阿零的臉龐,他那樣柔情滿溢的眼神,好像仍如當初阿零深愛過的那個人似的,可此刻他說出的話,卻冰冷又殘忍。
“我苦心籌劃的一切,決不能毀在你這裡。”
這一句話,像是在對阿零說,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成為一個魔修,就註定他拋卻了許多凡人的正面情感,所有的貪慾私慾被放大,他眼前最重要的,顯然就不會再是這樣一個他曾經親下殺手的姑娘。
阿零動了動唇,沒有說話,她的眼眶裡已經積聚了一片淚光,但卻一直固執地不肯掉下來。
這樣的話,她曾經,也聽過的。
陶初模模糊糊的,已經無法再看清阿零的臉,更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這會兒她已經被司願手指間竄出來的暗色流火給包裹,灼燒的痛感一點點地侵蝕著她的意識,她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
陶初從來都沒有這樣疼過。
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火焰灼燒著,又好像有綿密的針刺破她的皮肉,深入骨髓。
那樣難以形容的巨大痛楚折磨得她終於失去了意識,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裡。
她好像夢到了沈玉致。
就在陶家村的的湖畔。
仍是那夜的星月清輝,仍是那夜的夜風柔軟。
彼岸的白衣少年的冰藍龍尾盪起層層水波,在一瞬間來到了她的面前,仰頭望著她,那雙眼瞳里,像是倒映著星子的光。
陶初一下子哭出聲,雙膝一軟,跪在岸邊,撲進他水氣瀰漫的懷裡。
“阿致,阿致……”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是司願的臉忽然就成了那一片點綴著星子的夜空,看在陶初的眼裡,就像是最猙獰恐怖的存在。
她怕得渾身發抖,想要抓緊沈玉致。
可下一刻,她眼前少年的身形漸漸地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而他身後的一切,都像是色塊拼接的氣流涌動,開始扭曲變形。
他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時,陶初根本感受不到他手指的溫度,她只能呆呆地望著他。
“初初,不要怕。”
他的眼神仍舊是她所熟悉的脈脈溫柔。
他一笑,就如同冰消雪融時瞬間綻放的千山春色,瀲灩灼人。
“等我。”
他的嗓音清冽,渺遠。
陶初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不見,那所有的畫面靜止下來,風化成沙,消失無痕。
她是哭著醒來的。
望著頭頂的白色幔帳時,她眼眶裡還有眼淚滑下來,淚眼朦朧間,她看見阿零湊近的臉。
“夫人,你終於醒了。”
阿零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張蒼白美麗的面容上終於驅散了幾分焦急之色。
陶初呆了一會兒,才愣愣地問,“我沒有死嗎?”
她的嗓音細弱,語速緩慢,此刻她的臉色蒼白,手臂和脖頸上都包裹著白色的繃帶,看起來脆弱又可憐,全然不復之前活潑的模樣。
阿零的目光觸及到她下頜骨上敷著藥膏的傷口,一時間沒有繃住紅了眼眶。
但她還是勉強扯著嘴唇對陶初笑了笑,安慰她,“夫人,你好好地活著呢。”
“是南支裴家的二少爺裴素聞及時帶著鎏心鏡過來,把殿下之前設下的結界修復了,殿下留下的結界是司願無法破解的,司願如果不儘快離開這裡,他就會被冰刺陣包圍困死在這裡。”
阿零簡單地跟陶初解釋了一下。
陶初這會兒渾身都很疼,她動都不敢動一下,聽見阿零的話,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那他又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