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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致抬眼看向漆黑的天空,眼底一片陰鬱,戾氣橫生。
那道幽光,分明是攜靈符。
倒是小看他了。
“我的命,殿下隨時可以取,但我要告訴殿下的是,我於殿下只會是助力,絕非是障礙。”
“至於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殿下儘管求證。”
司願微啞的嗓音從天際傳來,帶著幾分渺遠的意味。
電閃雷鳴間,沈玉致停在雨幕之中,望著忽明忽暗的夜空,目光沉沉,那一瞬他手裡的長劍破碎成一道流光,流散在毫不停歇的大雨里,消失無痕。
寬大的衣袖間,他的手指蜷縮起來,指節泛白。
“殿下你……回不去了。”
“殿下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試試,憑你之力,能否破開禁制,找到九天之境。”
淅淅瀝瀝的雨聲里,沈玉致的耳畔又迴蕩起司願的聲音。
他緊抿著唇,目光緊盯著那片驚雷盡處。
淡金色的氣流再次涌動,他在淺淡的煙霧間騰空而起,手裡原本消失的長劍再次凝成,他奮力一揮,雪袖翻飛,強大的劍氣劃向長空。
卻如同打在了柔軟的棉花上,未曾牽起絲毫的波瀾。
九天之境就好像不曾存在一樣。
這一刻,他猶如一個偏執的瘋子,手中的長劍劃破一道道氣流,卻始終無法窺探到半分隔絕了這個世界和九天之境的所謂禁制。
那禁制,強大到無法想像。
然而壓抑了六千多年的怨恨爆發,他絕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劍鋒一道又一道地劈向天幕,強大的金色氣流如半透明的龍形流竄,直衝九霄,隱約可聞一聲模糊的龍吟。
像是終於觸碰到了那隱秘而強大的禁制的一角,一時間,天空中雷聲大作,閃電不斷。
禁制勾動天雷數道,每一道都精準地劈在了沈玉致的身上,避無可避。
可即便他已滿身血痕,就連冰藍的龍尾也被纏裹在身上的雷電劃出數道傷口,他也還是用盡全力地不斷試探著那道禁制的力量。
無論是六千年前,還是六千年後,沈玉致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有錯。
然而他的父君,在六千年前,就已經給他定了罪,從此將他禁錮在長極淵內,漫漫無期。
他憎恨曾經的父君,也憎恨九天之境所有的神明。
同樣的,他也絕無法原諒曾背叛他的所有凡人。
神明必須是仁慈的,這是他兒時,父君曾對他說過的話。
而他也曾學著做一個仁慈,善良的神明,他也決心此生此身,將永遠護佑他的子民。
可善未果,惡先行。
他的真心護佑,換來的卻是那座無燼城裡,千萬人的背叛。
六千年的光陰,未能讓他忘卻父君的不信任,也無法讓他忘記那千萬人的背叛。
那麼多年裡,他都想著,如果有朝一日衝破長極淵的桎梏,他一定要去問一問九天之境上,貴為帝君的父君,為什麼不信他?
可誰能想到,六千年後的今天,他與九天之境,已經徹底無關。
他回不去了。
他的父君,和九天之境所有的神明,已經放棄他,或者……也忘記他了。
這一夜的雨,聲勢盛大,雷聲陣陣。
被窗簾遮掩,昏暗的臥室里,陶初在被轟然的驚雷吵醒的時候,她半夢半醒間睜了一下眼,好像瞥見一抹身影。
她又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才像是忽然驚醒似的,一下子又睜開了眼睛。
她連忙把床頭燈按開,抬眼時,就看見了靠在自己床邊的少年。
他向來如雲似雪般的衣袍上沾染著大片大片殷紅的血跡,那條冰藍的龍尾上,一道道傷□□錯縱橫,還在往外滲血,而他那張如玉的面龐此時已經蒼白如紙,不見血色。
他閉著雙眼,也不知道是清醒著,還是已經昏迷。
陶初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她連忙掀開被子,下了床蹲在他面前,焦急地喚他,“阿致?阿致你這是怎麼了?”
他好像沒有什麼反應,平日裡緋色的唇此刻也失了血色。
“阿致?阿致你醒醒!”陶初嚇壞了,眼眶都泛紅了。
她叫了他好幾聲,才見他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有些遲鈍地睜開了雙眼。
他蒼白的唇動了動,喉間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他此刻顯得尤為固執。
在她寫滿擔憂的目光中,他費盡力氣,嘴唇顫抖,終於吐露出模糊的聲音:“初……”
然而他的聲音太小,太模糊,此刻擔憂著他的傷勢的陶初並沒有聽到。
“我,我去拿藥箱!”她眼眶裡壓著淚花,慌忙站起來,赤著腳就往臥室外跑。
他身上的傷口太多了。
她只是清理他龍尾上的傷口就花費了好長的時間。
然而凡人的藥物對於他來說,是沒什麼作用的,這些她並不知道。
但沈玉致卻並沒有阻止她。
他只是靠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用那雙稍顯空洞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的臉。
直到她站起來,想要去柜子里翻找別的藥時,他忽然朝她伸出了手,把她一把扯進了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擁抱她,像是抓住了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