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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都沒有算準。
會有一個凡人姑娘,義無反顧地替他擋下。
熾毒對一位神明來說,是絕對致命的,因為它遇強則強,足以摧毀沈玉致的神識,讓他從這世間,徹底消失。
可對一個脆弱的凡人來說,卻反而要好一些。
但,也終究好不到哪裡去。
若是經受不住熾毒猶如烈火灼燒般的折磨,她當世死亡之後,就不會再有下一世了。
若是有幸輪迴,無論輪迴多少世,她都註定早逝,而輪迴得多了,受熾毒的影響,她的神魂會一點一點的變弱。
最多不過四五世,如果她成了一個心智永遠都停留在孩童階段的傻子……就代表,她不會再有下一世了。
徹底消失,就是她代他擋下熾毒後所要面對的宿命。
而為了不讓這一切發生。
當年的沈玉致,甘願生生地拔掉自己最重要的那枚鱗片,戴在她的脖頸間,護她時隔六千年不曾轉入輪迴。
所以現在,是陶初的第三世。
在六千年前,她作為凡人,死在他的懷裡之後,也曾有過短暫的第二世。
但那實在是太短了。
僅僅只有,八十二天。
或許是命運眷顧,當時被鎖在長極淵下,不見天日的沈玉致,在長極淵冰壁的縫隙間,發現了一抹唯一的綠色。
在那樣極寒的境地,竟然長出了一株小葉蘭。
過了好些天,那株小葉蘭開口說話了。
“你叫什麼名字呀?”
“你不冷嗎?”
“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我真想去外面看一看。”
少女稍有些惆悵的嗓音柔軟,語氣有些悶悶的,十分孩子氣。
誰也無法體會到,當時沈玉致的那份狂喜的心情。
她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再後來,那株小葉蘭的花葉間,漸漸顯現出一個稍顯模糊的,小小的,姑娘的身形。
與他記憶里的她,如出一轍。
那時的沈玉致,原本死寂的內心,終於又升起了希望的火焰。
可僅僅只是八十二天。
小葉蘭枯萎了。
她不見了。
沈玉致發了瘋地想掙脫鐵鏈枷鎖,衝出長極淵。
被冰刺刺穿的腰腹結痂的傷處湧出的血液,染紅了一池寒潭的水。
冰壁上綿密的冰刺是他妄圖逃離束縛的懲罰,一道道,都落在他的身上,在刺進他骨肉深處的同時,融化成極寒的氣流,撞擊著他的神識。
那種極致的痛,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幽深冰冷的長極淵裡,那條被禁錮的惡龍,渾身的鱗片微翻,血肉模糊,卻還是用力地想要掙脫束縛。
那一天,住在長極淵附近村落里的人們,在看似無窮盡的大雨連綿中,聽到了模糊的龍吟。
他們不知道,那是那位被千萬凡人背叛,被自己的父君拋棄,囚禁的,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的哀鳴。
他們只知道,那可是神跡啊。
他們甚至在大雨中,跪在泥濘的地上,擺出一副絕對虔誠的模樣,祈求神明,賜與他們渴求的一切。
凡人總是這樣。
總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神明的身上。
可他們知道嗎?
他們虔誠跪求的這位神明,曾被那許多的凡人背叛過。
“殿下對我說的這些,看起來沒有絲毫反應啊。”
星馳一直注意著沈玉致的神色變化,見他神情看起來仍然毫無波瀾,他的心裡又有了一個猜測,頓時他的眼裡就又多了幾分興味,“難道殿下,其實從沒有相信過司願?”
星馳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正確的方向,他摸了摸下巴,“既然殿下你不相信司願,又為什麼要和他走得那麼近?”
“他費盡心思誆騙我,我總要弄清楚他的意圖,讓他付出代價。”
沈玉致說這話時,眼中波瀾不興。
司願,他是一定會殺的。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顆藥,殿下要嗎?”星馳點了點頭,然後又在沈玉致眼前晃了晃那顆藥丸。
“我沒有理由害小夫人,殿下你應該很清楚。”
他又說。
沈玉致冷冷地看著他,下頜繃緊,眉眼間壓著幾分戾色。
但最終還是被他生生地壓了下去。
他手裡的長劍瞬間化於無形,伸手去接星馳手裡的那顆藥丸。。
“這顆藥可是我為小夫人精心研製的,”
星馳捏著藥丸的那隻手卻往後挪了挪,眼底含笑,帶著幾分玩味,“本來我是想做個無名的好心人,但那會兒殿下卻不肯領情,這會兒殿下想要拿走這顆藥,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你想怎樣?”
沈玉致微眯雙眼,已經有幾分不耐。
“殿下答應我一個條件。”
星馳就等他這句話。
“說。”
沈玉致冷眼看他。
“到時候我再告知殿下,請殿下放心,絕不是什麼讓你為難的條件。”
星馳把那顆藥遞到沈玉致的手掌里。
沈玉致握著那顆藥丸,唇角微勾,笑意極淡,說出的話卻極狠,“讓我為難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