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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錦陽呼出一口氣來,轉動了一下手腕。
她本來以為面對來自最後一劍的壓力, 江暖會加重防守,但是很明顯她一點猶豫一點顧忌都沒有就發起了閃電般的進攻。
大概是因為她已經拿到了三十二強的位置, 所以才能瀟灑地放手一搏吧。
想想自己, 哪怕輸給了江暖, 剩下的常欣, 她還是有勝利的把握。
既然這樣,不如也灑脫一點!
佩劍是三個劍種中速度最快的一個, 腿部的控制, 對距離的把握甚至於高過手上的動作。但是面對江暖這樣的對手, 任何的疏失,都是千里之外。
又是一劍開始, 張錦陽直接一個大弓步進攻, 如同彈射出去一般, 她揚起了劍, 目標並不是江暖的胸口、肩膀或者其他有效位置, 她太清楚江暖撤退時候的速度了, 劍尖直接甩上她的手臂!
“喔——”距離他們最近的觀眾席上, 幾個觀戰的中學生忍不住驚呼了起來。
而就在那個瞬間,江暖的手肘抬起, 手腕向下,反過來將張錦陽的劍給壓了下去,腳下驟停,忽然加速,直接向前。
張錦陽的神經被高高挑起,這感覺就像是坐上雲霄飛車衝上制高點,車子卻忽然脫軌飛了出去!
她利用膝蓋和腰部的力量緊急撤回,但是江暖的劍尖沿划過銳利的弧度,刮蹭過了她的金屬衣!
14比14平局!
張錦陽倒抽一口氣的同時,江暖握緊了拳頭振奮自己。
原本還落後於自己的選手步步緊逼,如今已經咬住了自己的咽喉,張錦陽的心臟狂烈地跳動了起來。
兩人回到了原地,張錦陽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確實將會是她們之間的最後一劍了。
如果她不能贏過江暖,那麼在之後的比賽里哪怕再遇上,她也贏不了她。
張錦陽抬起護面,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她撫摸著自己的劍尖,輕笑了一聲。
這場比賽,對她而言從來都無關輸贏,而是榮譽。
她始終堅信,擊劍並不是僅僅靠天賦和努力就能贏的。
它考驗的是一種心態,一種篤定和確信。
張錦陽並不相信,身經百戰的自己,贏過那麼多高手的自己會輸給初出茅廬的江暖。
兩人繃緊了身體,蓄勢待發,迎接著那決定性的一刻到來。
劍身相觸的瞬間,生死博弈就此展開,張錦陽沒有任何晃劍,疾掣而去,從站在線上開始她就準備好了要攻擊江暖最難防守的角度,江暖果然挑劍,張錦陽順勢格擋,但是江暖在觸劍的瞬間就明了了張錦陽的用意。張錦陽朝著江暖打開的胸前劈甩,卻沒料到江暖直接側身,將劍立了起來,有效防守了張錦陽的進攻!
短短一秒的時間情勢卻不斷在變化。
江暖立刻反擊,連續性的腳步和不斷打壓張錦陽的防守,讓她絲毫沒有思考的空間。
張錦陽不斷地後撤,一條腿已經跨出了邊界,如果另一條腿也出線的話,意味著江暖即將拿下這一分!
繃緊的肌肉和一直壓在喉間的呼吸,讓張錦陽在一線之間求生,她在江暖致命一劍劈襲而來之際,低吼一聲壓劍緊接著轉移還擊,劍尖從側面甩向了江暖,而與此同時江暖的劍也戳向了她的肩膀。
兩人的燈都亮了起來。
看著她們的觀眾都瞪大了眼睛,似乎還在回憶和分辨著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錦陽的心如同狂鼓,除了喬毓凌和何韻,還是第一次有人把她逼入生死夾縫之中。
剛才江暖的那一劍自己能防守下來甚至還擊,就像是老天爺給她的恩惠一般。
而江暖也握緊了劍,整個世界仿佛還留在她們互中彼此的那一刻。
她贏了,還是張錦陽贏了?又或者是互中?
張錦陽的防守還擊簡直神乎其技,江暖沒有想到她都快把張錦陽逼出邊線了她竟然能在這樣的狀況下還擊!
裁判十分專注地看著錄像回放,足足快要十秒,他抬起手來,示意張錦陽先命中了江暖,拿下了第15劍。
張錦陽愣在那裡,竟然是她擊中了江暖?
巨大的喜悅湧入她的心頭,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那一劍的反擊就是她的極限。
但是在喜悅之下,張錦陽看向對面的江暖,感覺到的是更加強大的壓力。
為什麼其他人不能讓她打出那樣精彩甚至連自己都有點驕傲的一劍?
因為江暖是真正讓她感到害怕和逼迫自己釋放所有潛力的對手。
此時的江暖閉上眼睛,半仰著頭,腦海中還在回憶著張錦陽的最後的反擊,她的角度,她的步伐,她的時機,完美到無懈可擊。
這就是全國性的比賽,不是俱樂部里的練習,不是隊友之間的較量,而是生死之爭,是另外一個硝煙瀰漫的世界。
江暖脫下自己的護面,走向張錦陽,和她握手。
“謝謝。”江暖笑著擁抱了一下對方。
張錦陽愣在那裡,她能夠感覺到這個擁抱里的純粹。
她的感謝是因為她從她那裡學到了很多。
江暖與她擦身而過,張錦陽想說什麼,但卻無從開口。
“老爸,輸掉了。”江暖扯著嘴角看著老爸。
“雖然輸掉了,但是打得很好。”江懷拿了毛巾蓋在女兒的頭上。
“沒什麼要指點我的?”
“沒有。”江懷呼出一口氣,“相反,爸爸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
“在我還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全國的擊劍水平還沒有這麼高。高中男子佩劍的水平有沒有你們這麼高我都在懷疑。你在一個好的時代,有好的對手。所以爸爸羨慕你。”
“那我是你的女兒,別人更加羨慕不來。”江暖眯著眼睛笑著。
江懷輕哼了一聲:“我還以為輸給張錦陽你多少會失落一下啊。沒想到你還挺想得開。”
“又不是決賽,也沒把我淘汰。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決張錦陽,無論結果如何,都是我的運氣。”
江暖的視線越過父親的肩膀,看到了陸然。
他抱著胳膊,靠著牆,淡淡地看著她。
江懷走去譚旖那邊了,因為下一場比賽她就要上場了。
江暖低著頭,走到了陸然的面前:“那個……抱歉讓你看見我輸掉了。不過我覺得自己打得很好,沒有太多遺憾。”
“沒有太多遺憾,那就還是有遺憾了?”陸然輕輕問,聲音里沒有任何責怪的意味。
“嗯,開場的時候,我的狀態不如張錦陽的好。後面對決過程中,當發現張錦陽的距離控制也很高超的時候,我急於擺脫她,反而讓我太過於在乎我們之間的進攻防守距離,而忽略她上身對劍的控制。”
“最後一劍呢?”
江暖歪著腦袋,仔細地想著。
陸然的手伸過來,將江暖的腦袋摁進了自己的懷裡。
“別急著告訴我答案,好好地想清楚。”
陸然的呼吸,他沉穩起伏的胸膛,讓江暖的呼吸也跟著他同步,好像兩個人共有一個心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