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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子自然的背後有沒有什麼不自然,我不得而知,但眼前翔子良好的情緒與當時電話里說“這輩子過不好了”的語氣,真是天壤之別。我和翔子一路聊國內的變化,聊北京,聊親人。回到家,我將給他買的消炎藥感冒藥遞給翔子,還有兩瓶二鍋頭。翔子對我笑了。
因為是紐約時間下午兩點多,我困得厲害,所以就躺在床上,準備睡一小覺。然後翔子過來坐在床上。
“你餓不餓?”他看著問我。
“一點都不餓,飛機上給的COOKIE都沒要。就是困,讓我睡一會。”我說著又打哈欠。
翔子繼續看著我。
我閉上眼睛。我希望他趕緊離開。
“我還以為你回國吃胖了呢,你不是每天都下館子搓嘛。”
我聽到翔子的聲音,同時感覺到他俯身觸摸我的臉,又輕輕掐住我的腮幫子。我睜開眼睛,戴曉翔的俊臉就在我眼前。我現在明白了,戴曉翔的這些動作對他來說就是種娛樂,對我卻是種性挑逗,為了不至於再誤會,我將翔子的手撥開,嘴上說:“別鬧了,我真的要睡覺。”
我和翔子相互看著對方,片刻,我問:“陳舒亭呢?你們現在怎麼樣啊?”
“別提了,跟我吵了多少架了。”
我聽著感覺很有意思,好奇心也來了,問:“為什麼啊?”
“……”翔子的表情是沮喪和無奈吧:“你就別提她了。”
“你們分手了?”
“那倒沒有。”翔子笑了。
我也笑了:“你別在我這裡起膩了,讓我睡一會兒。”我轟戴曉翔。
“我在你這裡你就不能睡了?”翔子側身躺在我身邊,依然看著我。
我看他一眼,沒說話,轉過身背對他。
過一會兒,戴曉翔貼近我並緊緊抱住了我。
我挺屍,不答理他。
他的手開始摸我。
我一把將他的手拿開,繼續挺屍。
後來翔子終於離開了我,我也睡著了。
醒來後,翔子已經做好了飯。我們吃飯,又喝了酒。我告訴戴曉翔相親、與趙敏會面的情景,當然我都省去了上床的那段,原因是前者我不願意戴曉翔看貶我,後者我不想褻瀆自己和趙敏間的那些感覺,還有我做不出來對他講我和其他女人上床的細節,如同他對我津津樂道嫖jì的經過。
又喝了一陣,我開口對翔子講了我見過的網友,酒吧,表演秀。翔子瞪著眼睛聽。我是有意說給他的,只講我自己感覺好的一面,不講感覺不好的一面,只講別人對我有興趣的,不講人家看不上我的。
“……後來你們……你真去他家了?”戴曉翔結結巴巴地問。
我一笑,喝了口酒,不說話。這套我也會了。
翔子低下頭,先一言不發。接著又抬頭問:“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這次回國前。”
戴曉翔看著桌上的菜,有點發呆。
“反正將來不管怎麼著,碰到一個合適的,能踏踏實實地過一輩子,這就是我的最高理想。”我笑著說。是說給翔子聽的,也是那時心裡的憧憬。
“你是說碰到男的還女的?”翔子又瞪起眼睛問。
“無所謂。”我還是笑答:“所以你不用愁我過不好,將來咱倆誰過得好誰過得不好,難說呢。”
翔子又發呆。
“來,咱們為了這段患難經歷干一杯,都過去了,以後無論你我,咱們都好好活著,高高興興地過自己的生活……”我拿起玻璃杯子對翔子說。
戴曉翔坐在我斜對面,半低著頭,注視著手裡的酒,也不舉杯。
“嘿!”我笑著喊他。
結果我看到了翔子抬起頭,紅著眼睛瞪我一下,自己喝酒,根本不理我這套。
可能因為酒喝太多了,看著他這樣我就難受,衝動著眼圈紅了,衝動著問了一句:“你跟我說句真話,你為什麼跟陳舒亭在一起?你真喜歡她?”
“……”
“看在咱們這點情分上,你說一句真話行嘛?”我語氣重了,因為我著急。
“喜歡!”戴曉翔說得非常肯定。
我微微點頭。
“可我不想為了她咱倆搞成現在這樣!”戴曉翔快速地說出下一句。
我看了翔子一眼,這回輪到我低頭注視手中的杯子。
翔子為我咕咚咕咚地倒二鍋頭。為他自己倒得更多。他似乎喝高了,喝得開始一通講話:“我心裡真難過,真的,華子……我跟亭亭將來能怎麼著,我也不知道。咱們是什麼?二十多年的交情。後來這些朋友里,真他媽沒有咱倆這樣的。當初如果不是你在這裡,我根本不可能從南邊過來,過來了也沒人能讓我白住那麼長時間,幫我這麼多忙……”
我一句不敢打擾他,我要聽聽戴曉翔他到底在想什麼。
“以後咱們都結婚了,一樣是一輩子的朋友,一輩子的兄弟……你別在這兒呆得什麼都不吝,GAY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以後你跟咱爸媽怎麼解釋?再說美國人也歧視著呢,那天我對一個同學說那小車兒不錯,他說那種是女孩子和GAY開的,那種意思很明顯……”
“你是害怕被人看不起所以不跟我在一起是吧?”我感覺自己似乎找到問題關鍵。
戴曉翔愣了片刻,馬上皺起眉頭:“怎麼就跟你說不明白呢!我不是那樣的人你也不是。原來我接觸過那些人,做模特的,搞音樂的多著呢,他們看男的就象咱們看女的一樣,輕易就有感覺,很容易就喜歡了。你能嗎?……”
我沒回答翔子。我現在是越看男人越愛看,偶爾看著好的恨不得干點什麼。可喜歡,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將來正經地找個你喜歡的女孩兒結婚,我心裡就不慌了,你不知道你走的這一個月,我……”戴曉翔在自己灌自己的酒:“你說我跟亭亭吵多少架,她讓我找你從國內買東西,我說不行。我操,她跟我那個吵……她這個人是好,可我也對得起她,她那麼多門課的學費,大部分是我交的,她英語好,準備兩年就讀完,這學期我就選了一門課,純粹是混,我都不想混了,他媽的回國算了……又上街掙錢,不是有毛病嘛……”
“你沒事吧你!”我真急了,不是什麼嫉妒吃醋,就是為戴曉翔這個缺心眼兒的二百五著急:“你自己的前途你不把握,你先管她幹什麼?沒結婚你給丫掏什麼學費啊?真分手了你他媽管她要還是不管她要啊?再說能要回來嗎?”
“分手我也不會要的。她對我真是一心一意,我要是想結婚,她一定會跟我結婚……”
我決定再也不插嘴了,就這麼聽著吧。
“你也不用說我,你幹什麼把那麼貴的項鍊給趙敏啊?你跟她能結婚啊?”
我看著翔子冷笑。
電話響了,我準備去接,翔子說他接,肯定是亭亭的。
翔子那邊與他的亭亭談情說愛,我這邊離開飯桌,來到臥室躺在床上。我也喝高了,我要睡覺。
不知什麼時候,戴曉翔摟著我躺在一起。我喝醉了,喝醉了我就不想要自尊了,自尊值幾個錢啊,體會到慡了才是真的。慡到一半,我突然想笑,問翔子是真想和我做還是安慰我。他不回答。
慡過之後,我閉著眼睛對準備躺在懷裡的戴曉翔說:“你別在我床上,我想一個人睡,抱著你丫睡覺難受。起來起來……”我那不值錢的自尊象個二百五似的作祟。
翔子離開我,我聽見狠狠摔門的聲音。
摔吧,但願這一摔讓我們都解脫了。
五十五
那年秋天,我的第一個機會就是一個住在新澤西,曾經住過我們地下室的朋友邀請我和翔子去秋令營白吃白玩幾天。翔子是有家室的人,很忙。我這個單身漢自然去吃“免費午餐”。到了那裡才知道是聽基督教宣道,專門從外面請來的牧師講經。那是我見過的最牛B的牧師。首先他年齡不大,經歷和我有相似之處,又是北京老鄉。他曾經投身過海外民運,大概失望之後改學神學,當了名牧師。海外當牧師混飯的大陸人不是一兩個,真就為了混飯,但這老兄我不能確定對他來說是一種事業還是餬口。
他講道不是講上帝造人,七天內有山有水有河流。他從1840年鴉片戰爭開始說起,講述中國的知識分子是如何為了拯救祖國而不斷尋求出路,包括洋務運動,變法革新,三民主義,共產主義。那時知識分子已經完全意識到西方先進科技的重要性,所以留學成風,技術也是引進借鑑,但最終擺脫不了祖國受人欺壓的困境。由此慢慢說到當今,科技的進步,經營管理的學習,經濟的所謂強盛,能使得中國走向真正的國富民強?一個缺乏凝聚力與公益心,沒有力求盡善盡美的執著精神,社會道德水標準逐步下降的民族,能否真的再不被外國勢力凌辱和瓜分?中國未來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