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41頁

    對這位仁兄的講演,我只能說一個字:服。當然,我不否認他也借鑑國內大學黨課學習班裡那些老師能說會道,引經據典,如同講歷史故事那樣生動有趣地講黨史、講黨的偉大光榮和正確性的方法。但言辭和內容都比黨課要更深刻、更與時俱進、更有說服力。這哥們兒從哈佛耶魯講到末流學校,從大城市講到小鄉村,聽眾都是在讀或者曾經的中國學生。

    我不知道這老兄現在是不是還在四處遊說,成功率是多少。但有一點,他抓住海外學子普遍存在的,精神層面上空泛的愛國心理和愛國熱情,無論他們將來如何死心塌地在美國富混還是窮混,他們怕是永遠需要某種心靈歸屬。

    又扯遠了,再次言歸正傳。

    這個新澤西的朋友告訴我如今大家都在辦綠卡,有捷徑,怕是過這村沒這店兒了。太重要的信息,讓我暫時忘記了一切煩惱,非常主動地投身到申請綠卡這轟轟烈烈的事業中去。

    我先找個律師,對他說我剛來美國沒錢,能不能先交一點定金,然後開始申請,我會每月給他付費。律師同意了。等我從他那裡拿到推薦信和陳述樣本,就跟他拜拜了。不好意思,耍小機靈把被稱作鯊魚和騙子的律師給蒙了。當然負面後果是未來若有人遇到困難真想分期付款,我把他的路給堵了。

    牧師說得對,國人若都象我這樣沒誠沒信、坑蒙拐騙,家鄉前途堪憂。

    當時我一點不在乎是否能成功申請到美國綠卡,因為我同時申請了把握更大的加拿大綠卡,我想著去加拿大更好,離開紐約、離開美國、離開翔子越遠越好。我承認,我的本能反應遠沒有我的理智行為那麼瀟灑。

    那時我是真正的早出晚歸,特別是晚歸,從來沒有過10前回家的。因為我忙,忙著胡編亂造自己如何杰出、研究的東西如何附和美國國家利益。比這更艱難的是找推薦人,可以說是能想到的人全想到了,捨得一張不老不嫩的臉去求人。

    那天下午,當我將準備好多的材料全部用掛號信寄往移民局後,完成某件大事的輕鬆感油然而生。我要慶祝一下。可惜這感覺就維持了幾個小時,之後,我想我應該再辦個什麼綠卡,或者給哪個朋友免費辦卡,誰讓我不但對這套程序熟悉了還辦著上癮呢。

    我回家很早,還在超市買了食物回去炒了兩個菜。我自己吃菜,自斟自飲,還偶爾咳嗽、嗽嗓子,好讓屋子裡有點人氣。吃飽了,我開車去成人音像店裡買了三本雜誌,四盒錄像帶,全部是GAY的。交錢的時候,那小伙子很親切友好的收錢。

    即使這樣,我還是感覺慶祝的力度不夠,於是又跑到華人超市里借國產電視劇,港澳台的就免了,我理解能力低下,看不太懂,都不如去電影院看好萊塢爛片。櫃檯老闆說最近國內流行第三者的片子,我說就是它吧。那種片子可能真適合我,有趙敏王芳為例,我怎麼老是對別人的老婆感興趣呢。

    還沒走出超市,我意外地碰到了小蔡和他太太。我是第一見到小蔡從國內娶來的老婆,太吃驚了,他居然找了那麼丑……如果我直言不諱說某位女士丑就太沒口德了,為了向眾人作秀表現我的男人風度,話該這麼說:太吃驚了,他居然找了那麼個相貌平平的妻子。想當初小蔡說畫報上的亞洲美女都沒勁,那一笑起來大嘴巴的性感影星還差不多,丫審美觀變化也太快了。

    他們兩口子沒牽手更沒有勾肩搭背,小菜手插在兜里,他老婆旁邊自己遛達。認識才三個月的新婚燕爾竟然這麼快就達到老夫老妻的恩愛境界,了不起。我和小蔡閒聊,他太太自己到其他地方轉轉。小蔡很得意說他老婆本科是學計算機的,今年大四一畢業就過來了,現在正在上學,明年這個時候就肯定能找到工作,以現在的行情起薪怎麼也要八九萬以上。看小蔡那麼為他太太而自豪,他們的愛情應該夠深刻。

    以後事實證明他們確實愛得深刻,有了兩個小孩,中產階級的小康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而且只要不發生小蔡老婆癱在床上或者美國也發動一場文化大革命要求夫妻相互揭發劃清界限的劫難,他們一定能夠白頭諧老。

    如今我和小蔡每年能通幾次電話,為了八十歲的楊博士搞十八還是二十八歲小老婆的事情,小蔡電話里竟然跟我窮侃了三個小時,越說越遠,但始終離不開搞女人這永恆的主題。他下班後不回家,在辦公室里發出的哈哈哈哈的笑聲,通過電話聽筒都能在我的辦公室里迴蕩。

    我理解他。

    所以說大家不要過多感嘆同志的日子不容易,其實某些直人的日子也有難處。

    與小蔡道別後,車座上放了一堆可以慶祝的精神食糧,可我還是不想回家,最後我將車停到家附近的馬路邊上,將那年CVS買的車鎖鎖上,我坐地鐵到了42街。

    如果有人問我:你怎麼那麼賤呢,是啊,我正想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呢。

    還好,到了42街,不是我最壞的想像:戴曉翔和陳舒亭你恩我愛、患難與共地一起街頭賣藝。只有翔子一個人。他看見我時絕對地愣了片刻,然後笑了,我的理解就是一般人都會有的,那種掩飾不住的,心花怒放的喜悅。

    翔子讓我坐他的板凳,他就一直站著,說是站著容易“拉客”。他問我要不要熱水,乾脆他去給大家買咖啡。一旁的老方笑著說:小高來了,帥哥看著比他老婆來都高興。我回答:那就對了,重色輕友是什麼衰人呢。我感覺自己挺高尚的,緊著幫戴曉翔打馬虎眼。

    翔子有生意了,我就跟其他人聊天,我告訴他們最近我正忙著辦綠卡。凱文說他們也正辦綠卡。最近移民局和國會打架,因為削減他們的開支,所以他們出台個政策,如果是有特殊技能的人材已經失去合法身份,可以交納罰款,然後申請特殊人材移民。三個畫家都在辦,包括老方。他們有的人從歐洲過來,照了一些街頭不知名的雕塑照片,就作為自己的作品放在申請材料里。

    我問他們翔子辦了沒有,他們回答翔子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我替戴曉翔著急操心的勁兒又上來了。這人怎麼就這麼木夯夯的。

    翔子畫完那張畫,說他想回去了,今天掙得不錯。他問我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夜宵。我說吃太多了,沒消化呢。但如果他想去,我可以陪他。翔子說笑著說那就回家吧。

    什麼時候的事兒了……我和翔子滿臉幸福的表情沉默地坐在地鐵里,心有靈犀地相互眉目傳情。其實也就一年前,感覺是一個世紀前了。此時此刻翔子臉上依然有幸福的表情,卻這幸福表情深沉了點,複雜了點,迷茫了點。我自己是什麼表情?不知道,反正不會是幸福。我還沒廉價到戴曉翔這麼點小恩惠就感覺幸福了。

    從地鐵站往家走,我們一路沉默。我們路過了曾經去過無數次的銀行,有時他陪我存支票,有時我陪他存現金。我們又路過了曾經情人節不約而同走進的雜貨店,還有水果店,洗衣房。偶爾,我們一個送衣服,一個取衣服,那洗衣房裡的西班牙人對我稱翔子YOURBROTHER。

    我們依然一路沉默著走。有時他先看我,有時我先看他,結果都是我們相視微笑,繼續往前走。

    這麼醞釀著情緒,我想我們到家後會做出什麼,是曖昧的溫情就此結束,是纏綿的擁抱和接吻,是乾柴烈火地床上運動……這到底該怎麼著?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結果到家之後才知道自己的顧慮全是自做多情。還沒進門的,戴曉翔就接了他老婆的電話,沒一會兒,他們爭吵起來,只聽戴曉翔的語氣是越來越堅決,一口一個律師、移民局的。我怕他們倆個要吵到後半夜,所以乾脆關上門,蒙頭大睡。

    五十六

    世間很多事情真是難以預測,因為戴曉翔辦綠卡的事情,我和陳舒亭竟然站到一起。

    陳舒亭在翔子不在家,只有我在家的時候跑來幫翔子整理房間。當時我在廚房做飯,她切開一個瓜,並要我去吃。我說不想吃。然後她拿著一塊白蘭瓜就遞到我面前,我怕她杵到我嘴裡,立刻拿手接過去吃了。

    陳舒亭問我做什麼菜,我說炒個茄子。她問我茄子怎麼做,她一點都不會。然後陳舒亭完全是自豪地炫耀式地告訴我,她什麼都不會,炒雞蛋都能炒胡了,方便麵也沒有戴曉翔泡得好吃。我想一個女孩子不會做飯並不可怕,但這麼以此為炫耀的資本……感覺相當恐怖。陳舒亭又問我喜歡不喜歡做飯,我回答我最愛做飯,但是我怕蟲子,一看見小蟲子就會發出尖叫。

    陳舒亭先沒出聲,然後笑了,慡朗大笑。笑到後來,還……也說不清是雄性化的還是雌性化地用拳頭狠擂我一下。真他媽的,我最恨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以雌性暴力的方式和我動手動腳,我這邊一邊忍著疼痛一邊雞皮疙瘩掉一地,她那邊以為我會受用得喜笑顏開,渾身蘇軟。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41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