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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聊就聊到深夜,娛樂圈裡不管演員還是幕後工作人員都是夜貓子,熬夜是家常便飯。等到江子城意猶未盡地和大家say goodbye時,時鐘已經不知不覺走過零點了。
江子城收好手機,抬頭一看,卻恰好對上視頻里一雙帶笑的眼睛。
原來在他和朋友們聊天打屁時,謝北望一直在千里之外,默默地注視他。
“啊……我都忘了咱們還在視頻了。”江子城怪不好意思的,“你都忙完了?一直盯著我是不是很無聊啊。”
“嗯,剛忙完。”謝北望道,“你和他們聊天時表情很有趣,光是看你眉毛跳舞就值回票價了。”
江子城和他分享了他們幾個在群里聊了些什麼,一個人分飾五角,嘰嘰喳喳地,學得惟妙惟肖。他說話時,謝北望便在視頻那頭靜靜看著他,並不打斷。
等到江子城說到疲了,他便鑽進了被子裡。兩人聚少離多,之前還隔著時差,能有這麼長時間的視頻連線機會實在稀有,江子城捨不得掛掉視頻,硬是睜著一雙睡意朦朧的眼睛,非要再看謝北望一會兒不可。
暖黃色的床頭燈灑在地上,江子城半張臉藏進黑暗裡,上下眼皮之間仿佛有磁鐵一樣,在把它們往一起吸。
他睡姿蠢蠢的,嘴巴張開,一點殷紅的舌尖清晰可見。
謝北望哄他睡覺,他卻嘴硬,掙扎著說自己不困:“我……呼呼……我還能再聊……五塊錢的!”
謝北望失笑,沒想到自己也有成為深夜付費電話女郎的一天。
他輕聲問:“城城,你同我講了半天,還沒有告訴我你那些朋友的名字。”
江子城困意朦朧地說:“呂霞……安雯……衛歡……還有胡……”
最後一個名字還沒說出口,江子城便被黑甜的夢鄉拉走,陷入無邊的夢境之中去了。
當黑暗來襲之前,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因為他實在太困了,便與那個念頭擦身而過——這四個人若是再加上扈哥和謝小姐,不就剛好是他婚禮的六位伴郎伴娘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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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而過。等到江子城回過神時,早已踏入五月的尾巴了。天氣炎熱,拍的又是歷史片,每次下戲時,江子城身上的幾層古裝戲服都會被汗水打濕,頭上的假髮套也悶得要命,順著脖頸起了一圈痱子,汗水一浸,又癢又疼。
不過和這段時間的拍戲收穫相比,這點小問題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江子城第一次參與這麼恢弘的歷史劇組,雖然他是男主角(之一),但是他絕不拿喬,每日早起晚歸,在鏡頭前認真磨鍊演技。即使當天沒有自己的戲份,他也會到片場觀摩其他演員老師的精湛表演。
這部歷史劇雖然是電視劇,但配置卻是電影劇組的配置,整套班底不知哪過多少獎。因為江子城嘴甜又謙遜,燈光師很喜歡他,上戲時特地給他用最襯人的“蘋果光”,襯得他唇紅齒白,衣冠飄逸,好一個風流俊俏的少年郎;下戲後,燈光師還偷偷用大燈給他烤紅薯吃,江子城踏入娛樂圈三年多,頭一次知道大燈能用來烤紅薯,味道比烤箱還好。
這三個月的拍攝中,江子城的成長無疑是巨大的。能與這麼多優秀的前輩合作,江子城宛如一塊海綿,迅速地(甚至可以說是貪婪地)從他們身上汲取經驗,成長速度十分驚人。
就連黃越黃影帝都對他讚不絕口,說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未來絕對不可限量。
江子城的戲份只有不到20集,與整部劇的80集體量相比,堪堪只有五分之一。很快,他的戲份就要殺青了。
而殺青前的最後一場戲,挑戰極大——江子城要與黃越對戲!
具史書記載,歷史上這位賢臣在輔佐三位帝王之後,於八十古稀去世。
彌留之際,他恍惚間見到了年輕時意氣風發的自己,年輕的他詢問病床上年邁的他,他年輕時的抱負可曾實現?有沒有心懷天下、造福萬民?有沒有走過彎路、留下遺憾?
年邁的他回顧自己一生,急急叫來家人研磨,大筆一揮寫下長達兩百句的長詩《長憾歌》,然後便與世長辭了。
這段傳奇經歷在電視劇里也有所保留,江子城的最後一場戲、同時也是黃影帝的第一場戲,便是兩位男主在病床前的對話。
江子城緊張地要命,這可是黃越黃影帝啊!國際知名不說,他家裡的影帝獎盃多到能玩多米諾骨牌,去年還拿了金鳳凰的終身成就獎!江子城一想到要和他對戲,就覺得一陣胃疼,中午連燈光師給他烤的紅薯都沒吃下去。
他遲遲進入不了狀態,拍了幾遍都過不了。這還是他入組以來頭一次吃這麼多NG——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黃影帝看出來他狀態不好,特地喊了停,把江子城提溜到片場的角落裡,細細給他講戲。
江子城穿著一身繡著青竹的衣衫,風姿卓卓;而黃越呢,因為久臥病榻,穿著一身白色裡衣,長發散亂,妝容也是發灰的。
黃越道:“小江啊,你知道導演為什麼總是不給你過嗎,因為你的感情是錯誤的——你的語氣、你的神態都是年輕時的男主,意氣風發,富有朝氣,這個方向就不對。‘你’只是‘我’的幻覺,‘你’本質是‘我’,是現在這個已經走過一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