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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桌上扔著一隻手機,功放模式下,聽筒里喋喋不休的說教聲清晰的在辦公室里迴響。
聲音的主人聽上去年紀頗大, 可他罵起人來中氣十足, 根本不像是個老頭子。
“謝北望!你要是還把我當父親, 你就立刻把你妹妹送走!!把她的禮儀教師開除!!!”
謝北望淡淡問:“她怎麼了?”
“你還問她怎麼了?!我請幾個女模特到家裡做客, 她倒好,居然趁她們喝醉,剪掉她們頭髮, 還把她們全部扔到大街上,只給一條毛毯!這是冬天!難道她要把人凍死嗎?”
謝北望語氣平靜:“若是她們做客時好好穿著衣服,就算沒有毛毯, 也不會凍死。”
“你……!”謝長安怒斥,“都是你把她慣的, 無法無天!”
“再無法無天, 那也是我謝北望的妹妹。她願意做什麼,只要不觸犯法律,我都願意慣著她。”謝北望說話的態度根本不像是在和有血緣關係的父親說話,他對那隻白貂都要更和顏悅色一些。“我十五年前就說過,這家裡有我在, 謝盈盈就不會離開。”
謝長安氣到怒火攻心, 大聲呵斥:“那你也給我滾!!你以為我就你一個兒子嗎?你別忘了你只是代理總裁, 我還沒有正式退休!!”
即使被如此威脅,謝北望冷酷的聲線也沒有一絲波動。
“沒問題,我隨時可以離開。”他冷冷地說,“可是我離開之後,您還有哪個兒子能立住?是那個賭博欠下兩個億又被砍斷手的?還是那個流連在女人肚皮上的痴情種子?又或者是那個靠寫花邊回憶錄謀生,編造什麼《謝長安傳》《天狼傳奇》的三流網文寫手?”
謝北望頓了頓,一聲輕笑:“還是說……您想重新‘培養’一個?可是您已經六十歲了,您還剩多少時間,能培養出一隻聽話的‘狗’呢?”
謝長安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這個曾經被無數人視為“巨人”的娛樂帝國締造者,最終還是老去了,他倒在一個新的巨人腳下。
謝長安妄圖用血緣關係拴住自己的兒子,就像拴住一隻狗那樣,可他卻沒有料到,這個被他撿回來的兒子並非是一隻狗,而是一隻孤傲蠻橫的“頭狼”。
謝長安早已無計可施,只能虛張聲勢地撂狠話:“若早知如此,十五年前我就不該把你認回來!”
謝北望沒有回答他,直接把電話掛斷,扔到了一旁。
他坐在這個娛樂帝國的最頂端,透過身後的玻璃幕牆,可以俯瞰整個京城。他熱愛開拓疆土的挑戰感,但偶爾……他也會覺得寂寞。
這份寂寞,是那個被稱為父親的人帶給他的。而他又不能把心頭的煩躁說給年幼的妹妹聽。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忽然拉開桌子,視線看向了躺在抽屜裡面的一枚銀杏樹葉標本。
兩片厚重通透的玻璃緊緊夾住一枚銀杏樹葉,它很寬很大,足足有成年男性的手掌大,沒有一絲摺痕。
然而最為奇特的是,這枚標本是透明的!
這枚標本並沒有平整漂亮的葉片,而是只剩下金黃色的葉脈。葉脈一絲一絲、一縷一縷的勾勒出銀杏本該有的模樣,而在葉脈之間便是透明的細胞組織,彷如玻璃一樣。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到了,恐怕要以為這是什麼名家製作的玻璃工藝品,而實際上,這確確實實是一枚真實的銀杏樹葉!
它在許多許多年前,由一名八歲的小弟弟親手挑選,仔細夾在信中,跟隨著郵遞員穿過數個城市,最終到達了另外一個少年手中。
少年天資聰穎,他用課堂上學過的化學手法,使用試劑浸泡銀杏樹葉,經過數個星期的耐心等待和小心擦拭,最終獲得了這枚少見的銀杏葉葉脈透明標本!
這片樹葉在他身旁保存了十五年,看著他從一名鄉下少年,變成了現在這個沉默少言的男人。
謝北望的指腹隔著玻璃輕輕摩挲著這片金色的樹葉,不知道這片銀杏葉的另一位主人,看到它時會認出來嗎?
……他那麼傻,肯定不會吧。
※
謝北望乘坐電梯下樓。電梯行到十層藝人管理部時,電梯門打開了。
江子城正低頭和自己的外套拉鏈做鬥爭,根本沒注意到電梯裡另一位先生是誰。
他今天穿了一件飛行員夾克,外層是棕黑色的柔軟小羊皮,內層是厚厚的羊羔絨,正是今冬最夯款,又保暖又有型,時尚時尚最時尚。
只是這種內層有絨的夾克,拉鏈很容易和羊絨卡在一起,他廢了半天勁,也沒能把卡在拉鏈頭裡的羊絨拽出來。
偏偏這時他又來了一個電話,歡騰的手機鈴聲響徹小小的電梯,震耳欲聾。他兩隻手騰不開,電梯裡的另一位乘客主動幫忙。
“我幫你接?”
“謝謝!”江子城隨手把手機塞進男人手心,繼續低頭和歪歪扭扭的外套做鬥爭。
男人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聯絡人——“天心老闆娘”——他接起電話,貼心地打開了功放功能。
山城女人熱情地招呼聲鋪面而來。
“城娃兒,你到哪裡嘍?火鍋就等你了撒!”
江子城忙不迭說:“老闆娘,我到了我到了,我到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