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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發現，“湘靈”這個名字是他最先喊的，而且總是喊著，帶的全劇組都紛紛跟著喊“湘靈”了，似乎人人都忘記了她還有一個叫顧婉兒的藝名。
見面的時候也是，他從一開始就沒叫過她所謂的藝名，她還納悶他怎麼那麼自來熟。
原來是故人。
他其實和幾天前沒什麼變化，還是溫玉一般雋秀的，只是顧湘靈總覺得生病了的人會有些異樣，生生將他的面色看得蒼白了幾分。
“你…好些了嗎？”
“嗯，沒什麼大事。”樓寒笙微微低頭看向她，“哮喘發作而已。”
顧湘靈有些不敢看他，悄悄把頭低了些：“那…那就好。以後注意一些吧，不舒服的話和我…和大家說就好，沒關係的。”
“我會的，謝謝湘靈。”他說著便笑了，伸出手想摸摸她翹著一根呆毛的發頂。
如果放在平時，男神的摸頭殺肯定會讓她激動得不得了，但現在她腦子混混沌沌的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抬手擋住了他。
樓寒笙的手和他的笑不一樣，是冰冷的。顧湘靈一下子就回過了神：“我…”她張嘴想解釋什麼，卻找不到藉口。
再傻的人也看出了她此刻的異樣：“湘靈？你怎麼了？”
顧湘靈抬起頭看向他。她努力想從他的面容中找出一絲熟悉，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問道：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九） 灰色記憶
那是十幾年前的故事了。在樓寒笙愈發朦朧的回憶中，應當是一個落雪的冬天。
“湘靈姐姐！你等等我們！”一群小蘿蔔頭在福利院的花園奔跑著，雪白的地上留下大片的灰黑色腳印。
七歲的顧湘靈朝後做了個鬼臉。
被抓到可就輸了，她才不要把好不容易攢下的糖果分給後面那群小屁孩呢。
顧湘靈幾乎是福利院裡待得最久的小孩子了，大一點的不是被領養就是出去自力更生了，而她雖然長相可愛身體也沒有殘疾，卻遲遲沒有被領養。
原因有兩個。她的父母是出車禍死的，一家三口只有她活了下來，家裡幾乎沒有親戚，老一輩的人也幾乎意外身亡，於是在街坊間她便背上了“克親”的罪名。只有她知道這才不是什麼克親，她的生命是用爸爸媽媽溫暖的擁抱和堅實的後背換回來的。
其二，她…太討人喜歡了，孤寡的院長對她寵愛有加，把她當親孫女看，用自己的積蓄讓她讀書養著她；福利院裡也有很多有趣的朋友，每天的生活過得很愉快——大家都是她的親人，她覺得自己不需要額外的人了。
已經開始發育的顧湘靈體力自然比一群小娃娃好得多，沒一會就把後面的人遠遠甩開了。她一邊回頭看一邊向一個偏僻的拐角跑去，不料下一秒頭便感受到一陣衝擊。
她吃痛地齜起牙，捂著額頭往後退了幾步才站穩，抬眼一看，面前躺倒了個小哥哥。
“你沒事吧！”顧湘靈連忙過去將他扶起來，一邊替他拍身上的雪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好路……痛不痛呀？”
“還好……地上有雪。”少年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
一個聲音很好聽但是好像很虛弱的小哥哥。顧湘靈這樣想。
等到少年抬起頭，她愣了一下。
一個好看得像天使一樣的小哥哥。
人們總對美好的事物有嚮往之心，小孩子也不例外，再加上顧湘靈性子開朗活潑，此刻便興沖沖地和他說起話來：“我從來沒見過你呢，你是來院裡參觀的嗎？”
福利院裡除了孤兒和工作人員，有時還會有想要□□的人和資助善款的人過來。他大概是被父母帶過來的吧，和上次收養傾眉的那家人一樣。
少年點了點頭：“聽說這裡有個花園，我想空氣應該很清新。”
“現在是冬天，花都落啦。等到春天再來，風一吹，可香可香了呢。”顧湘靈“撲哧”一聲笑了，“我帶你逛逛吧，然後把你送到院長爺爺那裡。”
於是兩人就這麼邊走邊聊了起來。少年心中有些詫異，他覺得孤兒院的孩子應該多多少少都有些內向陰沉的，至少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接近陌生人，面前這個孩子簡直就像普通家庭里的小孩一樣活潑。
他想起剛剛女孩見他摔倒後不顧撞痛的頭來扶他還一直道歉的反應……嗯，比普通的孩子懂事很多。
“小哥哥，你真的沒事嗎？我看你臉好像太白了一點…還有你這麼瘦，平時能多鍛鍊一下下就好啦。湘靈平時都有好好鍛鍊身體噠，所以撞一下也不會疼…剛剛真是太對不起了…”
還有點嘮叨。不過很可愛，像個小糯米糰子。
“來，我拉著你…你的手怎麼那麼冰呀？我給你暖一暖…有沒有暖和一點？”
要是有個這樣的妹妹就好了。
顧湘靈一邊暖著他的手一邊想：真是一個身嬌體弱需要照顧的小哥哥。不過長得真是太好看啦，個性也很好的樣子，果然是小天使呀。
總之雙方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錯。
顧湘靈就像個小太陽，從人到心都是暖暖的，讓樓寒笙忍不住去接近她——他的生活從小到大都是安靜平淡的，甚至透著冰冷的感覺。一連幾天他都讓姑姑帶著他來福利院參觀，藉機找她說話。
等到第六天，他的姑姑終於有了疑問：“你怎麼老是要去那個福利院？那裡埋著金子嗎？不，有金子我也懶得去了，太冷了我不要出門…讓你爸帶你去。”
“……”讓父親帶他去還不如他自己偷跑出去比較實際。
於是他真的偷跑出去了，自己打了輛車去福利院。這次告別的時候他和顧湘靈說：“我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應該能夠收養你……你願意做我的妹妹嗎？”他的家裡很富有，足夠再養一個孩子。
顧湘靈愣住了，半晌才回答：“…你的家裡…爸爸媽媽…會不會太麻煩了？”
樓寒笙揉了揉這個懂事的孩子的頭：“不麻煩，而且他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顧湘靈這些天已經懵懵懂懂了解到院長爺爺用他的積蓄養自己的事情，再加上爺爺的身體好像有點差，看病也要花錢……便說：“如果能這樣就太好啦。”
排除這些外在因素，她也從心底里，渴望有一個新的家，更渴望面前這個天使一般的少年能成為自己的哥哥，自己的親人。
“明天我就帶他們過來。”
因為這句話，顧湘靈從第二天起就坐在院門口等，等啊等啊，等了好些天，沒有等到小哥哥，卻等來了一個老爺爺。
老爺爺想給自己找個懂事乖巧的小孫女，於是收養了她。顧湘靈被老爺爺牽著離開孤兒院的時候，小小的心裡第一次有了很多複雜的情緒，開心和失望，落寞與疑惑交織在一起，讓她有些承受不住，不禁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