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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亂叫什麼?”夏若吞雲吐霧不以為然,“以後這種案子多了,這就是你的工作。”
秦歡嘟囔著嘴,老大不願意。
“你傻啊?”夏若看著她天真的樣子,笑了,“你要是真不願意,那就把老太婆勸回來啊,你做個紅娘,積德行善麼!正好那老頭生病住院了,今天只有老太太會來,一會兒就到,你準備準備。”
“哦,原來是這老太婆看老頭子病了,打算不要他了?!!”秦歡一聽,義憤填膺,“好,這事兒交給我了,我一定替那老爺爺討回公道!”
夏若看著她的傻樣,也不忍心再打擊她,兀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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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法院調解室,秦歡終於見到了這個傳說中背信棄義、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老太婆”。
第一眼看上去,完全感覺不到她的“老”。一身深藍的的旗袍,墨綠色的眼鏡,烏黑的頭髮大概是染過的,扎了個髮髻,皮膚白皙,甚至臉上的皺紋也不明顯,若不是之前看過了材料,打死秦歡她也不信對面這個女人已經是六十二歲的高齡了!
花甲花甲,看她那染著指甲油的手指甲,倒是給“花甲”賦予了另一層含義。
“你好。”看見秦歡進來,她主動站起身來,笑不露齒,端莊有態,儼然一副受過高等教育的樣子。
“你好。”秦歡示意她坐下,“我姓秦,暫時負責您的離婚案。今天不是正式調解,只是請您來了解一下案情,您不用拘束。”
“好的。”女人坐下,“那我就開始了?”
“恩,您請說。”秦歡已經看過她的材料了,其實大致情況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但還是想聽聽她怎麼說,以方便過會兒跟她的辯駁。
(若初弱弱地說一句,由於自身情緒的原因,我們的歡歡已經把調解當成辯論了)
“我姓嚴,我現在的先生姓歐。我們倆退休前是同事,都在中吳初中當老師,我教英語,她教語文。”嚴老太太並不像尋常離婚的女人那樣情緒激動語無倫次,而是平靜地娓娓道來,很對得起她的職業,“我之前結過一次婚,由於沒有小孩,離了;他也結過婚,但妻子早逝。他有一兒一女,不過由於之前房子的事情鬧過矛盾,現在都不管他了。”
“所以說,現在歐老先生是完全沒有人照顧的,對嗎?”秦歡語氣平靜,但內心裡卻開始對這個嚴老太太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了。
“是的。”嚴老師眼中有一絲赧然。
秦歡發覺了她神情的轉變,覺得逆轉有戲。
“你們當初是怎麼決定結婚的呢?”秦歡問。
“我沒有子女,他雖然有子女,但是有等於沒有。”嚴老師嘆道,“我們都老了,都沒人照顧,再加上原先是同事,感情不錯,就決定一起過,搭個伴。”
“那您現在為什麼要求離婚呢?”秦歡切入正題。
“因為他有病了,剛剛檢查出尿毒症。”
嚴老師說的很平靜,但秦歡心裡卻在驚呼:原先她還以為這老太太會找一大堆藉口,誰成想她竟然就這麼承認了,而是承認得這麼----坦然!!這老太太的臉皮是有多厚?
“所以說,你現在看他生病了,就打算棄他於不顧麼?”秦歡的語氣帶上了情緒,再也不是之前完美傾聽者的模樣。
“你可以這麼理解。”嚴老師似乎對這種話已經免疫了,搖了搖頭說,“秦小姐,你這個年紀,不會明白的。”
秦歡暗自撇嘴:“那你有替歐先生想過嗎?他現在生病住院,兒女都不管他,你如果再離開他,他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秦小姐,那請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想呢?”嚴老師苦笑,“我也老了,你別看我現在穿戴成這樣,實際上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年邁的人是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的。”
秦歡還在死扛:“可是,歐老先生比你更需要人照顧,不是嗎?”
“是的,我承認。”嚴老師點頭,“但是我也是一個老人啊,我沒有子女,照顧好我自己就已經力不從心了,更何況再去照顧另一個人呢?這種照顧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他臥病在床,我得給他端茶遞水、做飯洗衣、端屎端尿。如果我不跟他離婚,我們今後的日子就只能是步履蹣跚。或許在你一個事外人看來,這種步履蹣跚、相濡以沫的日子是一種感動,但就因為你是一個事外人,你沒法了解這種感動背後我需要付出多大的艱辛,而這種艱辛是我一個六十多歲、理應頤養天年的老太婆應該承受的嗎?”
真不愧是做老師的,這番道理一講,秦歡原先的立論體系頓時垮了一半,秦歡垂頭想了想,也是感到一陣悲哀,又問道:“那當初你倆結婚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要不管多艱難一起走下去嗎?”
“你們年輕人會這麼想,那是因為你們年輕,有應付艱難的能力。”嚴老師的聲音感覺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我們老年人是不會這麼想的,因為我們老了,就算有那份心,也沒有那份力。去年我跟他結婚,想的就是老了老了,有個人一起過日子,平淡的日子;現在我要離婚,是因為他病了,這種平淡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