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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象被催眠似的點點頭,問也沒問白雁,直接走進餐廳,拿了白雁的大衣和包包很快就出來了。
白雁臉上仍然保持著微笑,可是沒有一點笑意。
康劍接過她的大衣和包包,對林楓道了聲謝,瀟灑地向電梯走去。
簡單和吳秘書已經在電梯口等了一會了。
“他是你親戚?”林楓真是好奇極了,她聽得出康劍和白雁說話的語氣非常熟稔。
白雁瞪著康劍的背影,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我如果有這樣的親戚,還不早在醫院裡橫著走了。”
林楓眨眨俏麗的長睫,“那你們是?”
“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
電梯門打開,林楓目送著白雁走進電梯,黑黑的長髮在肩頭輕巧地擺動著。
司機把車開到了酒店門口,康劍低聲和簡單說了什麼,簡單眼風向白雁一掃,笑了笑,打開車門,吳秘書坐了前面,他坐了後面,車開走了。
“前面就是步行街,有家北京烤鴨店非常正宗,我們到那去餵肚子。”康劍說道,與白雁肩並肩地拾級下來。到了街上,他繞過白雁,走在她的外側。
“你也知道這種小飯店?”白雁訝異地問道。
“你以為我不食人間煙火?”
“你食的是人間大煙火,這可是普通老百姓食的煙火!”
康劍心情好象很不錯,笑笑,“人只有分工不同,並沒有貴賤之分。我如果晚上不要加班,也會經常和秘書們一起出來喝喝酒的。”不過,這樣的機會不多。
說話間,已經到了烤鴨店。
店裡有圓桌,也有對面坐的小餐桌,康劍走向里端一張小方桌,白雁拉了下他的袖子,“康領導,我們要個包間。”
“兩個人沒必要,坐外面吃好了。”康劍優雅地落坐,拿起菜單。
白雁咽了咽口水,目光在店裡瞟來瞟去,果然,康劍這張常在電視上出現的面孔已經引來了其他客人的注意,竊語聲從四面八方襲來。
白雁閉了閉眼,算了,他不怕流言緋語影響他的遠大前程,她還怕什麼?
兩人點了兩個熱炒,一個湯,半隻鴨子,沒要酒,直接就上主食。鴨子確實烤得不錯,就是蔥老了一點。
康劍好象是餓壞了,席間沒什麼講話,很專心地吃飯。中途,手機響起兩次,他打開來一看,直接按掉,後來,手機再響,他關機了。
白雁在酒席上稍微吃了點,又是晚餐,怕吃多了會胖,只夾了幾筷炒菜,然後捧著杯熱茶,暖暖手,半天抿一口。
哪怕是隨和地坐在小飯店中,和普通民眾打成一片,可是康劍眉宇間的冷峻和貴氣還是讓人無法忽視,龍就是龍,蟲就是蟲,白雁感慨道。
買單出來,站在門口,清冽的寒風吹得白雁一陣戰慄。
“康領導,你是有人來接還是打車回去?”飯吃好了,理所當然該告辭,話說她對於上一次“雨中漫步”仍有餘悸。
康劍挑挑眉毛,“吃得太飽,陪我走走,行嗎?”
她說不行有用嗎?
今天晚上,白雁算是領教了康領導果斷的工作作風,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笑眯眯地看著他,“這是我的榮幸。”
兩個人沿著步行街慢慢地走,轉了很多彎,在好幾家店鋪前停留,評論著櫥窗里的商品,又穿過了人民廣場,經過一家農貿菜場前,白雁停下了腳步。
“康領導,你知道現在的蔬菜和魚肉的價格嗎?”
康劍一愣,習慣地蹙起眉頭。
風有點大,白雁豎起大衣的領子,笑得很坦然,“我五歲的時候就知道了,而且還會討價還價。康領導,你五歲時在幹嗎呢?”
五歲?學國畫還是學小提琴,還是從國外回來的表哥教他練習英語會話?康劍站在農貿菜場前暈黃的燈光下,靜靜地看著白雁一眨一眨的大眼睛裡閃爍著迷濛的光。
“你看我們從小就沒有一點共同愛好,康領導,你的時間如溫暖的陽光一般,應該灑向廣闊的濱江大地,千萬別浪費在我身上,我會有罪惡感的。謝謝你請我吃飯,有什麼吩咐讓簡秘書給我打電話。我幫你打車。”她說著,就跑向路中,伸手攔車。
她真是聰明,看穿他的意圖,再一次溫婉而又堅決地拒絕了他。
如果他這麼好打發,他們就不會現在一同站在這裡了。
康劍抓住她伸在風中的手,“白雁,等下。我們以前不是一國的,可是給機會讓我們相處,我們就會有共同語言、共同愛好,慢慢融成一國了。”
“沒有任何可能。”白雁要抽回手,可是他抓得很緊。
“你都沒試過,怎麼就知道沒有可能?”康劍看著她,目光如炬。
白雁失笑搖頭,“康領導,請問你喜歡我哪一點?”
“感情的開始不是做算術題,一定會有一個固定的答案。你的眼神,你的語氣,你一點一滴的小動作都是理由,可以嗎?白雁,我是很認真的。做我的女朋友,我們相處看看。”
“我下得了廚房,可是絕對上不了廳堂,康領導,你擦亮你的慧眼,看清楚,你這樣的棟樑之材可別毀在我手中。”白雁苦口婆心地勸道,心頭升起濃烈的無力感,這個人還真是一根筋。
康劍很嚴肅地回道:“如果真的毀了,我無怨無悔。我個人認為一根成材的棟樑,和誰上不上得了廳堂沒多大關係。”
白雁沒有接話,只是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你可真是勇敢。”許久,她才吐出了一口氣,咬了咬唇,“康領導,你對我這份青睞,我受寵若驚,當然也有一些小小的虛榮。我什麼都不說了,這樣好嗎,你可以找私家偵探,或者到公安部門找個貼心的人,去雲縣越劇團,悄悄地打聽下我家的情況,然後你就會明白我們怎麼不一國了。”
“好。”
“那麼放手吧!”白雁嘴唇有些發白,身子凍得直顫。
康劍固執地握著她的手,攔下一輛出租,把她送回公寓,才道別。
白雁幾乎肯定今晚分別後,兩個人會立馬成兩條無限延長的平行線,再無交匯的一天。
上班、下班,日子又平靜地翻過去許多頁。
康劍沒有再打電話,也沒再發生邂逅那樣的事情,白雁差不多快忘了這個插曲,只是偶然看電視時,無意翻到濱江台,屏幕上剛好看到康劍在開會或參觀,才會想起這個人我也認識。
十一月初,各部委辦局組織全體職工到醫院參加一年一度的體檢,這是單位福利,也是醫院創收的好機會,各個檢查科室都增加了人手,加班加點接待體檢人員。
柳晶在婦產科,每天累得叫苦不迭,直嚷白雁好命。
白雁很沒同情心地告訴她,自己接著還連休三天假。
柳晶欲哭無淚。
連休三天的情況,通常是白雁上了兩個夜班,跟著到了周五,和周六、周日加起來。
白雁回到公寓,泡了個熱水澡,洗好衣服,收拾了下屋子,簡單吃了點,然後蒙頭大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開始以為是鬧鐘,睜開眼之後才發現是手機。
“餵……”白雁閉著眼,又接近半睡眠狀態。
“白雁,你怎麼不在醫院?”
康劍的聲音,白雁嘟噥著說:“我休假,有事嗎?”
“我在B超室。”
白雁突地睜開眼,條件反she地聯想到什麼,她輕輕抽了口氣,儘量讓語氣鎮靜,“康領導,是檢查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你不要擔心,發現得早,可以手術根除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康劍打斷了她,“我還沒做B超呢!我剛剛去手術室找你,沒看到人。一會,我們一起去吃早飯,是你來醫院還是我去接你?體檢結束,我上午沒其他事了。”
白雁覺著大腦有點失控,她慢慢坐起來,靠著床背,看窗外,天好象是亮了,但是沒太陽。
“康領導,出了醫院大門,向左有永和豆漿,向右有大娘水餃,哪家的早飯都不錯,也不貴。”
“康助,到你了……”電話里有人在喊。
康劍合上了電話,白雁又躺回床上,蒙上被,剛迷糊上,“砰,砰……”有人急促地敲門。
白雁真想抓狂了,騰地一聲從床上坐起,蓬著頭,拉著個臉,不耐煩地怨道:“來了,來了……”
門一開,瞬即又“啪”地一聲關上,她捂著心口,睡意全消。
康劍玉樹臨風般的站在門外。
“白雁?”
“呵呵,”她訕笑著,慌不迭地衝進臥室穿了件外衣,以手作梳,把頭髮紮成一束,冷毛巾抹了把臉,這才拉開門,“康領導請!”
康劍斜睨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紙袋遞給她。
她接過,紙袋還有點燙,低頭一看,是米糰和豆漿、蝦餃,兩人份的。
“你……”她抬起頭,神情納悶。
“這一陣市裡面為創建文明城市迎接上面的檢查,我忙得昏天黑地,也沒顧得上給你打電話。”康劍揉揉額頭,算是對沉寂的日子做了個交待,“雲縣那邊我讓人去過了,其實去與不去都沒什麼關係的,白雁還是我認識的白雁。”
白雁瞪大眼,“你……不在意那些?”
康劍猶豫了下,笨拙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沒什麼好去在意的,都是過去的事了。做我女朋友的人是你,又不是別人。你別說什麼影響我的前程,我已經夠討厭被別人戴上‘官二代’的帽子了,我的前程要靠自己去努力,別人擋也擋不住,幫也幫不了。”
白雁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站都站不住,不得不扶著康劍的手臂,在桌邊坐下。
小小的公寓,第一次有異性光臨,一股陌生的氣流弱弱地飄蕩著。
康劍站在她的身邊,手擱在她的肩上,“你還有什麼心結,都說出來!”
“康領導,我……就覺得這好象是個白日夢……你正經八百,官居高位,城府極深,你怎麼可能玩一見鍾情這樣幼稚的遊戲,這又不是在演言情劇,誰信呀,狗血劇情……唔……”
康劍溫熱的雙唇猛地堵住了她的沒完沒了,她驚愕地瞪圓了雙眼,對上他冷然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