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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劍又把沸得滿灶台都是水沫的粥鍋揭開,對著柳晶翻了翻眼。

    柳晶睫毛眨巴眨巴幾下,她沒看錯,這個臉拉著象馬臉似的男人真是康領導。

    怪哉!

    “阿嚏。”白雁剛才暖暖的被窩出來,呼吸到一口清冷的空氣,鼻子一癢,忍不住打出了個大大的噴嚏。

    康劍聞聲從廚房進來,一抬頭,先看到白雁包裹在紗布中的手,他臉上的神情如萬花筒般,急速地變化著。

    驚愕、心疼、自責、不舍、愧疚,最後他閉上了眼,滿臉的肌肉顫抖著,大口地呼吸,他突地手攥成拳,一拳頭打在了牆壁上,指節突出的地方立刻就紅腫了一片。

    康劍是中午到濱江的。車要進濱江城時,沒油了。他到加油站加油,等候的時候,聽到兩個中年婦女模樣的加油工口沫橫飛地在說一件趣事。周六夜裡,一個通緝已久的汪洋大盜潛進某小區的民宅,不幸被一個弱女子徒手抓獲。講述者把那個過程描繪得不亞如一部充滿驚險而又迷離的動作片,至於弱女子那是有才有貌,有膽有識。有一點可惜的是女俠在搏鬥的過程中,被大盜刺傷了手。康劍聽了,一笑而過,從來沒有聯想這事會和白雁有關。

    在路上,簡單的電話就是一個接著一個,他先去了辦公室。剛進門,簡單就進來了。壓低嗓子說今天早晨,他被兩個省委紀委的人喊去談話,問清不清楚華心集團在商貿中心招標一事。簡單搖頭,那兩個人又問了問別的。簡單出來後,打聽了下,發現市委裡面有許多都被喊去談了話,可是沒人知道這些人到底要幹嗎,好象就是個例行公事的巡查。

    康劍平靜地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康雲林原來就是分管政法的,紀委的一套工作程序他很清楚。一般是人民來信太多,或者有內部人員提供有力的證據,紀委就會派人下來調查。調查哪些人,哪些事,沒人知道,等你知道了,就是紀委和你真正見面的時候。

    他唯一感到奇怪的是,叢仲山曾在一次會議上飄過一句紀委要來濱江檢查官員廉政情況,時間放在下個月,怎麼會來得這麼早?貌似工作已開展了一陣。

    “其他沒什麼事吧?”康劍看簡單象霜打過一般,萎萎的。

    “沒有。康助,你沒別的事,我去忙了。”

    “去吧!”康劍擺了下手,獨自坐了會,起身向叢仲山辦公室走去。

    叢仲山的秘書讓他等會,叢書記和陸書記在裡面談話呢!話音未落,門開了,陸滌飛從裡面走出來,一見康劍,忙把他拉到一旁,“康劍,你知道城建局的宋局被省紀委雙規了嗎?”

    “我周末未在省城,不知道呀!”

    “今天中午的事,暫時關在郊區的一所職中內,不知道情況到哪了。”陸滌飛皺起了眉頭。

    “是康劍同志在外面嗎?”叢仲山在裡面問。

    康劍向陸滌飛淡淡頷首,走了進去。

    “康助呀,”沒等康劍先開口,叢仲山先站了起來,笑著把他拉到沙發上並肩坐下,拍了拍他的肩,“我還沒向你說聲感謝呢,叢林那天闖禍了,他已向我做了檢討,還讓我向康助道個歉。到底是文化不高,不知道輕重。要不是你當時在場,一定要得罪那家公司。哦,那個招商引資公司還是我托朋友關係,親自招過來的。”

    “對,我就是怕影響到叢書記,當時態度才那麼嚴厲。”

    “你做的很對。我現在已經把叢林調離那個收費站,讓他到交通局下屬的駕校去好好工作。”

    康劍一愣,心裏面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叢仲山東拉西扯又問了工作上的其他事,電話響了,他起身去接電話,電話一通,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先對康劍笑了笑。

    康劍識趣地告辭。

    走到門口,他回過頭又看了看叢仲山。他分管城建,城建局長被雙規,簡單被喊去談話,這麼多的事,叢仲山沒對他提半句,不蹊蹺嗎?

    心裏面很煩,很悶,回到辦公室,想抽根煙,聽到隔壁小吳秘書也在繪聲繪色地向簡單說起女俠勇斗歹徒的事,簡單半天嗯一下,小吳說得沒趣,就住了聲。

    初冬的天,五點半往後,就差不多黑了。

    康劍六點準時下班,沒有多想,就直接去了白雁的租所。他知道白雁沒夜班,現在也差不多回家了。

    進了小區,他發現小區的大門口新設了一個崗亭,有兩個保安坐在裡面,看到他的車,把他攔了下來,記下了他的車牌號,其他沒多說什麼。

    打開車門,一扭頭看見擱在后座的紙盒,愣了愣,他彎身拿了過來。

    多麼匪夷所思,白雁竟然是那個傳得濱江滿城風雨的女俠。

    康劍不敢以她為傲,只覺得心如斷了線的風箏,晃晃悠悠地直墜谷底。

    在她最需要他時,他離她幾百公里。

    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一幕。這就是天意嗎?

    柳晶看著康劍自責地懲罰自己,預感到一場風暴象要到來,摸摸鼻子,小心地避進臥室,門掩上,但留了一道fèng,以防白雁一旦遇到不測,她好衝出來。

    白雁抿了抿唇,把頭別了過來,裝得很自然地問:“你是不是來拿冬衣的?”

    康劍不吱聲,只顧走過來,把她按坐在椅中,解開紗布,撫摸著那面目猙獰的細細密密的傷口,他把嘴角咬出了一圈血印。

    “康領導……”白雁突然覺得自己很脆弱,莫名地眼眶就紅了。

    “剛起床,還沒洗臉嗎?”康劍輕問。

    “嗯。”白雁低下頭。

    他轉身走了洗手間,不一會擰了條熱毛巾出來,替她擦了臉和手,給她倒了杯茶,覺得不太燙,才端給她。

    “現在想喝粥嗎?”人剛睡醒,不一定有胃口。

    “中午吃得太多,這會不太想吃。”離得這麼近,白雁看到康領導眼角處多了幾條細細的紋路。

    “嗯,那一會和柳晶一起吃吧!她這兩天都會住在這裡?”

    “是的。”

    “白雁,我今天把所有的衣服全拿走。”康劍嘆口氣,摸了摸白雁冰涼的手指。

    “好啊!康領導,你還挺自覺的。”白雁彎起嘴角笑了,又露出了小酒窩。

    康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鬆開,起身,推開臥室的門。

    柳晶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衣櫥打開,一件件的衣服疊起,裝箱,接著,提著兩隻大大的行李箱。這不是雁的衣櫃嗎,怎麼放著康領導的衣服?

    白雁只手端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淡然地看著他出去、進來。

    “白雁,你送下我。”提著行李下去的康劍突然空手上來,站在門口要求道。

    “你不知道跨幾級台階還是樓梯燈又壞了?”白雁擰擰眉,問。

    “我就是想你送我下樓。”康劍不由分說,拖著她就走。

    “我送你下樓後,你保證再也不來打擾我?”白雁提出條件。

    康劍看著白雁的眼睛,目光寂靜無波,“好!”

    白雁也說:“好!”

    他牽著她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小心地扶著她,慢慢地下了樓。一出樓梯口,白雁不禁打了個冷戰,本能地縮起肩。

    “現在你上車吧!不送!”也不需要再見。

    康劍突擊拉開車門,把白雁推到后座,他跟著坐了進來,把門關得嚴嚴的。

    “你要幹什麼。”白雁挑眉。

    康劍嘆口氣,“柳晶在屋子裡,有些話不方便說。”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塞進白雁的掌心,“白雁,這上面是我工作之後的稿費和獎金,數目不很大,但也不算小,我本來準備是想是不是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我們離婚了。你留著,想要什麼驚喜自己買。密碼是你的陰曆生日。”

    “康領導……”白雁震然,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他突然給她這個,讓她覺得很不安,很心酸。

    “白雁,以後如果發生什麼事,有人找到你,你要堅持一點,我們是離婚夫妻,你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合法財產,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康領導……”

    “這個小區住的人多,對面又是市場,很雜。你還是搬回原來的那個家吧!那邊屬於高檔小區,保全做得好,相對於這裡,要安全太多。如果嫌房子太大太空,那把它賣了,另外買一個適合自己住的,但儘量要買好一點的,一定要善待自己。”康劍溫柔地摸著白雁的臉。

    “康領導,你……幹嗎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想向我行賄?”白雁拍開他的手,問道。

    康劍苦澀地一笑,“白雁,我以前是做過許多蠢事,可是我也愛過你,你怎麼就不記不得呢?”

    “我只記得你有兩天沒給我電話了,你老實交待,做什麼去了?”白雁兇巴巴地瞪著他。

    “去了雲縣。我父親突然在那邊吐血休克,經過搶救,人是沒事,可是現在猶如個智障人士,目光呆滯,不發一言,沒人照顧,就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不吃不喝,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我把他從雲縣送到省城一院,在那裡接受觀察。醫生說他可能是剛退職,心理落差很大,又碰上了什麼打擊,就成了這樣。”

    “這個打擊可能和我媽媽有關吧!”白雁想起康雲林前幾天告訴自己要去雲縣求婚的事。

    “我猜也是,不過這不是她的錯,是我父親識人不清。”康劍平靜地說。

    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可又感到心暖。現在,他們終於能平靜地正視康雲林與白慕梅之間這件事,沒有怨,沒有恨,閒聊家長里短。

    “那家裡現在一團亂了,吳嫂要辛苦了,又要照顧你媽媽,又要看護你爸爸。”

    “我……想把我爸媽送到北京一家療養院去,那邊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好。吳嫂,我給她養老錢,讓她回老家去吧!白雁,我一直都擔心我媽媽接受不了我爸爸生病這件事,你知道她對我說了什麼?”

    “什麼?”

    “她說,好了,從今以後,她終於能睡安穩覺,再也不會患得患失,我爸爸真正屬於她一個人了。”

    “她……一定很愛他……”白雁說這話時,眼中慢慢蓄滿了淚水,有點為李心霞感到心疼。

    “也許吧!”康劍鼻子也發酸,“每個人對愛的演繹都是不同。他們做仇人做了半輩子,能有這樣的後輩子,罷了,有失也有得。愛,是沒什麼道理可言的,對不對?白雁,我不送你上樓了,好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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