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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來得很快。
簡單這人並不簡單,不知從哪打聽到了白雁的手機號,隔了一天,正好是周五,他給白雁打來電話,說小吳在福滿樓訂了個座,要白護士務必要賞光。說完就掛了電話,根本不給白雁拒絕的機會。
白雁晚上不要值班,後面也連休兩天,雖然她覺得這有點小題大做,但想想人家只是表達謝意,不去顯得有點矯情。
晚上,換下護士服,換了件V字領的粉藍毛衣,下面配了條米色修身褲,外面罩了件米色風衣,頭髮用皮筋在腦後扎了個馬尾,也沒化妝,就那樣過去了。
服務小姐領著她來到簡單指定的包廂,推開門,她小小地吃驚了下,除了簡單和小吳,還有一個人------康劍。
“白護士,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穿衣服。”簡單起身迎接,欣賞地看著白雁。
白雁臉一紅,“我以前有那麼兒童不宜嗎?”
“打嘴,打嘴,”簡單輕輕打了下自已的臉腮,“我意思是說第一次看到你穿護士服以外的衣服。這衣服的作用真不能小窺,白護士這樣一穿,立刻就多了幾份知性氣質。”
“簡秘書,”康劍突然出了聲,“你該通知走菜了。”他站起身,向白雁伸出手,白雁一愣,笑了,也伸出手,只是指尖碰觸了下就收回來了。“康領導,我還是第一次和人握手,搞得象外交接見似的。”
康劍的指尖微涼。
他打量了她一眼,禮貌地請她坐下,他順勢坐在她的身邊。特意表達謝意的小吳則坐在最邊角,只會憨憨地笑,忙著倒茶、倒酒,簡單負責調節氣氛。
白雁感覺這頓飯,吃得還算輕鬆。
上甜點時,小吳的手機突然響起,他聽了幾句,神情突然很焦急,掛了電話,很抱歉地說常務市長要看這個季度全市招商引資情況的匯報材料,他得回辦公室去。
小吳是騎摩托車過來的,喝了點酒,簡單不放心,開車送他過去。
兩個人一走,包廂里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有了股空曠的意味兒。
“下雨了。”康劍說道。
白雁側耳傾聽,窗戶外有沙沙聲作響,她有些不自在。康劍不是簡單,縱使他很周到地替她布菜,看她茶杯空了會給她斟滿,還是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幸好甜點之後就是湯和主食,不然真會消化不良。
偏偏天公不作美,吃完飯,白雁想告辭,雨越發大了起來。
車給簡單開走了,福滿樓外面又看不到一輛計程車。兩個人只得回到包廂繼續坐著,服務小姐已經把包廂收拾過了,桌床也換了新的,重新沏了一壺新茶。
“康助,你家在哪個小區?”白雁純粹是沒話找話說。
“我現在臨時住在政府招待所,我不是濱江人,爸媽都在省城。”康劍回道,“我去年秋天來濱江工作的,之前在省政府宣傳部。”
白雁哦了一聲,“那你好辛苦,離家遠呀!”
“還好,反正沒有結婚,一個人在哪都無所謂。”
白雁不知該接什麼好了,露齒一笑,靜心細聽,雨聲更加密細了。
“白護士呢?”康劍看著白雁,燈光下,她的臉如白玉一般,淺淺的小酒窩特別的可人。
“我?我家在雲縣,聽說過嗎?”
康劍點點頭,“聽過,那兒是著名的越劇之鄉。”
白雁臉上的笑意突然象被一縷風給吹沒了,秀麗的眉頭打了個結,“康領導,這雨好象一時半會停不了,不知老闆有沒有傘,我住得離這兒不遠,我想先走了。”
“我送你。”康劍跟著她站起來。
“不要了。”白雁真有點受寵若驚,康劍這樣的人物,院長見了都得點頭哈腰,她一個小護士可不敢勞凡他老人家。
“沒事,我也正想散會步。”
白雁嘴巴半張,沒反應過來,康劍已經走出了包廂,等她走到大門,他的手裡拿著一把傘。不過,那把傘,稍微秀氣了點,遮遮太陽促促有餘,擋雨有點要求太高。
她真的很佩服康劍有把那把傘撐起來的勇氣。
“走吧!”康劍挑了下眉。
白雁沒辦法,硬著頭皮走到傘下。
傘本來就小,兩個人又要保持合適的距離,自然而然,最多只能保證頭淋不到雨,其他部位就顧不上了。
和一個不太熟悉的“青年權貴”雨中漫步,絕對是毫無浪漫可言的。
白雁猶如受酷刑一般,一邊走一邊盯著馬路,看看有沒計程車經過。真就怪了,都走了兩站路了,就沒看到一輛計程車。
白雁死心地收回目光,偷瞄了下康劍,發現他把一把傘傾斜向她,他差不多整個身子全在雨中,筆挺的西褲上沾滿了泥巴,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額頭,看上去全無平時的冷峻,象個大學生似的。
心,就那麼狠狠地被撞了一下。
“這是我的手機號,不對外的。”在白雁租住的公寓前,康劍塞給她一張紙,“有時間多聯繫。”
白雁納悶地接過,看著他轉過身去,忙叫道:“康領導,回去泡個熱水澡,最好喝點感冒沖劑,預防凍了。”
康劍在雨中揮了揮手。
白雁捏著那紙條,在樓梯口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見康劍的身影,才上樓。
日子如沙漏里的沙,一點點的又篩去了不少。轉眼,天氣漸涼,一股寒流來襲,濱江的氣溫陡降十度。
白雁依然忙忙碌碌的。
有一天,她從住院大樓去門診拿一份病人的資料,經過剛建好的急診大樓前,看到停了好幾輛車,院長領著一群身著正裝的人正準備進去,後面跟著一個拱著攝像機的男人,她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發現康劍在其中。
康劍也看到她了,目光相對,白雁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
一行人繼續向前走,康劍停下了腳步,白雁眨眨眼,走了過去。
“康領導,今天下來視查的呀!”白雁笑著問。
康劍面無表情。
拱著攝像機的男人突然把鏡頭轉向了他們,白雁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工作還好嗎?”康劍一幅公事化的口吻。
“好……啊!”白雁緊張得有點結巴,掌心往外滲著冷汗。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康劍挪了下身子,擋住了鏡頭。
“我沒什麼事情要找你。”白雁實事求是地說道。
康劍抿緊薄唇,一言不發地掉過頭。
過了幾天,濱江新聞里出現了這個鏡頭,醫院還特地組織收看的。院長不知道居然有這一段,把白雁叫到辦公室,問康市助問了她什麼。
白雁沒有內容可匯報,院長恨鐵不成綱地瞪了她一眼,讓她出去了。
不過,白雁的名氣這下就更大了。
柳晶把她悄悄拉到一邊,問她康劍是不是她一直以來守身如玉的目標。
白雁哭笑不得,“柳晶,你明明都二十有四了,怎麼還活在童話中。別管現在是什麼社會,人還是分三六九等的,康劍那樣的人和我是同一檔次嗎?門當戶對的觀念是有點落伍,可是你不覺得這很真實嗎?我是想嫁個公務員,是想做做個集萬眾寵愛於一身的正室,可不是委身給某領導做一丫環。別聽到風就亂打雨,污了我清白,我守身不成玉,成了塊朽木,你陪我一輩子。”
柳晶吐吐舌頭,覺得自已是疑神疑鬼了。
這話說了沒二個小時,白雁就接到了康劍的電話。
“晚上有沒有空,政府放映室來了幾部大片,過來看吧!”
明明是問句,到了最後卻成了強烈的肯定。
白雁沉吟了下,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今天共進了三次手術室,有點累,謝謝康領導!”
“累了就放鬆下,我八點過去接你。”
康劍掛了電話。
白雁第一次失去了平靜,在公寓裡團團轉著。手機在八點準時響起,她站在窗邊往下一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下面。
她披了件大衣跑下樓,腳上穿著拖鞋。
康劍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她。
“康領導,真的不好意思,我明天還要去接早班,一會兒要早睡。”她不自然地拂著頭髮,呵著凍得冰冷的手。
康劍抿緊唇,看不出什麼神情,他突然打開車門,“那就進來坐一會吧!”
白雁怔了怔,沒辦法坐了進去。
車門一關上,車呼地一下就駛向了街道。白雁只看到霓虹燈飛速地在窗邊閃過,她不安地看著康劍,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
車停下來時,白雁依稀看出是城郊的一片小樹林,心突地就怦怦直跳。
“白雁,做我的女朋友吧!”康劍臉趴在方向盤前,一字一句,說得非常緩慢,白雁想裝聽不見都不行。何況四周太寂靜了,黑夜裡,輕聲細語都清晰入耳。
“康領導,你真幽默。”難得,白雁還笑得一臉溫婉。
“我是很認真的。”康劍扭過頭來,眸光深沉如海洋。
“哦,那我很認真地回答,謝謝康領導的厚愛,對不起,我不能接受。”白雁不自覺坐正了身子。
“為什麼?”康劍微微皺了下眉頭。
白雁小心地組織了下措辭,“你和我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
“我覺得和你做朋友,會有壓力,也會很委屈,上班已經夠累的了,我不想下班後還得緊繃著神經。”
康劍大腦有點停轉,嚴重懷疑耳朵失去了某項功能。
“你會委屈?”好半天,他才擠出了一句問話。
白雁認真地點頭,“因為你是康劍市長助理,我是白雁護士。”她不是自貶,只是尊重現實,“我們不是一國的,對外國人只限觀賞,偶爾遐想下,做個夢可以,要想長長久久,還是國人比較好,你認為呢,康領導?”
“你……今年多大?”康劍忍不住冒味地問。
白雁清眸亮晶晶的,“二十四呀!”
“我還以為你四十二。”
“事實上我的心理年齡八十四。”白雁捂著嘴笑了。
康劍再次失語。
第五章,不做仙女已很多年(三)
康領導平生第一次表白就這樣夭折了。
事後,他想想,又好奇又好笑。
政府官員,動不動就陷在文山會海里。負責城建的常務市長準備調去省城做國土廳副廳長,現在城建這方面的一檔子事全摞在康劍身上,他忙得不可開交。可是只要有那麼一刻休息的時間,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白雁一臉嚴肅說做他女朋友很委屈的樣子,想著,不禁笑出了聲,抬頭一看,簡單和小吳眼睛瞪得溜圓,象看外星人似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