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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加咧嘴一笑。

    白雁沒有追問,合上車窗。

    車駛過一條河港,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江南園林式的建築躍入眼帘。門邊,站了兩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已經在等候了。

    安排好三人的房間,吃完午飯,稍微休息了會,就進了手術室。

    別看這是度假基地,但醫療設施非常齊全,也有好多醫生和護士,不亞於一個小型醫院。

    病人是幾個省供電局剛退居二線的老領導,早就和冷鋒聯繫過,這次借療養之院順帶做手術。

    手術時間不算長,黃昏時就結束了。這裡不靠城,只臨近一個小鎮,沒什麼夜店可逛。療養院的負責人在餐廳擺了一桌河鮮大全,款待冷鋒幾個。

    白雁對農村的一點印象就是小對候到外婆家過過幾次年,但那是冬天,田野里光禿禿的,什麼都凍得硬邦邦。外婆是很要面子的人, 只准白雁在打穀場上玩,不准她到別人家串門,更不准和別的孩子搭話,大過年的,她不想聽到別人說三道四。

    晚上沒活動,男人們就敞開來喝酒,白雁只吃了兩道菜,就出來了。

    餐廳外面有條長長的走廊,夜風吹在身上很涼慡。入了夜,療養院顯得特別安靜,靜得可以聽到不遠處的蛙鳴、流水的聲響,對方的花園裡,有螢火蟲飛來飛去。再往遠處看,星星點點的是村民家的燈光。而夜空里真正的星星,沒有樓群的襯托,一顆顆看起來更加明亮,快到月半,一輪圓月從田野深處緩級爬上星空。

    田埂上還有晚歸的村民在說話,身後療養院的工作人員說笑著往宿舍樓走去。

    一切是這麼的安詳,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遠離喧囂,遠離煩憂。

    唯一不足的就是蚊蟲太多,白雁只站了一會,感到腿上就被叮了幾個大苞,她不得不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想不想到田間走走?”冷鋒清清冷冷的聲音從一條小徑上飄來。

    “呃, 你這個貴客怎麼出來了?”白雁笑問。

    “我不放心你。”黑暗遮住了一切表情,白雁聽出冷鋒的語氣比平時多了太多熱度。

    “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有人把我拐跑了?”她悄悄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擴大。

    “這裡有許多農民沒有老婆的,看到你這麼個俏麗的小姑娘,還不紅了眼。”

    “我不是小姑娘已很多年。”白雁自嘲地挑了挑眉梢,“我現在是有夫之婦。”

    冷鋒笑了笑,“你以為拐你的人還面試呀,只要對了眼,直接擄了就走,跑到一深山老林,甜甜蜜蜜過二人世界,上次電視上不是有一個報導,在哪座山上發現一對夫妻,就是幾十年前一同私奔上山的,女人也是有夫之婦,還有孩子呢,人家不是過得很好嗎?”

    “我不是人家。要命,這蚊子。”白雁聳了聳肩,不停地拍著雙腿。

    “跟我來。”冷鋒突然伸出手,拉著白雁跑向停在前面的汽車,打開車門,開了空調,從夾屜里摸出一瓶蚊不叮,“塗塗。”

    “你到是準備很充分。”白雁接過。

    “那是因為我考慮周全。其實,我做什麼從不盲目,我都是仔細考慮過才開始的。”

    白雁塗藥水的手一滯,她抬起眼,看到冷鋒灼灼的眸光定定地凝視著自己。

    她低下眼帘,手不自禁地哆嗦了下,慌忙挪開話題。

    “ 想不到這麼偏遠的地方,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園林。”

    “偏遠嗎?還好吧, 交道挺方便的,聽說不久這裡要建個新的別墅區,靠著江邊,到時說不定濱江人也會過來住呢,開車上班就行了。現在居住都講究環境,這兒空氣好,風景好,吃的蔬菜和魚蝦都比城裡新鮮。”

    “你這麼喜歡,就來買一套好了。”白雁說道。

    “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太寂寞,除非我結婚。”

    “那你要好好努力了。”滌上蚊不叮,腿上又癢又腫的地方好受多了。

    冷鋒低低地笑著, “我現在就很努力,你看不見嗎?”

    白雁咬了咬唇,怯怯地抬起頭,“冷醫生……”

    “這麼長的夜晚怎麼打發呢,我們來看電影。”冷鋒突然搶聲說,從碟片箱裡翻了翻 ,“《逃跑新娘》怎麼樣?里查基爾和茱莉亞洛勃茲的。”

    《逃跑新娘》,白雁閉了閉眼,在和康領導結婚那天,如果她在聽了伊美女一席話之後,也上演一出《逃跑新娘》,是不是心裏面就不會這麼煩,這麼疼了?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怕離婚。

    這鐘恐懼不是擔憂以後一個人活不下去,不是擔憂不能忘記康領導。結婚對於她來講是用盡心力攀附一座高入雲端的大山,途中,她忍住寂寞,忍住誘惑,目不斜視地往上攀登,她到達了山頂,現在,她將要從山頂直直地又跳了下來。

    不是不受傷的。

    命運對她總是如此無情,年少時的家是殘缺的,沒有父親,母親形同虛設,結婚後,康領導給她的家是一個充滿欺騙的泡沫,她是不是該認命了?

    她的人生也許就像劉若英歌里所唱的,註定一輩子孤單?

    “沒關係,眼淚就是為了清洗心底的毒素,想流就流。”冷鋒心疼地摸了下她的頭。

    “冷醫生,你家裡的人都還好嗎?”她羞澀地揉了下鼻子,坐坐正。

    “我是在姐姐家長大的 。” 冷鋒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白雁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我們家有一條大貨船,爸媽常年在外,幫人家運載貨物,吃住都在船上,專門跑蘇州到上海這條航線,我寒暴假時也會上船幫忙。初一那年的冬天,船艙里液化氣泄漏,我爸她……就再也沒有醒來,以後我就搬去和姐姐、姐夫住了。”

    冷鋒說完,把車座往後放低了點,躺下閉上了眼睛。

    車內陡然跌入了一團緘默中,除了兩人的呼吸你起我伏的。

    還是白雁先開了口 , “你小的時候,他們很疼你嗎?”

    冷鋒點點頭,“ 對,船上的日子並不像古人詩詞裡講的那麼愜意,為了趕時間,有時要日夜航行,船艙里冬天冰冷復天悶熱。但只要我上船,我爸媽都儘量停靠在碼頭休息,給我買許多吃的,如果天氣太熱,我爸爸還會帶我到鎮上住旅館,其實他們並不富有,買只西瓜都捨不得吃,總對我說不喜歡吃。可只要我喜歡的,他們都會買給我……”

    冷鋒喉嚨一哽, 緊緊抿起嘴唇,說不下去了。

    “真好,”白雁眼中淚光閃閃,“我很羨慕你”

    “ 羨幕?” 冷鋒吃了一驚,居然有人羨慕一個孤兒?

    白雁沒有解釋,開了車窗,看著車頂上的明月,“ 冷醫生,我聽別人說,孩子和父母之間也是一種緣,有良緣也有孽緣。你與你父母之間的緣分雖然不長,但一定是良緣。”

    冷鋒失笑了 ,"你和你父女之間難道是孽緣?小丫頭片子,你一定被父母寵壞了,才這樣胡說八道的。你現在的狀況有沒有和父母說起?”

    “哇, 都九點多了。”白雁瞟了眼車內的電子表,大呼小叫起來,我該去洗澡,睡覺了。冷醫生,你的電影,我們以後再看。”

    “白雁,你在逃避什麼?”冷鋒抓住她的肩,阻止她去開車門。

    白雁回過頭,平靜地看著冷鋒,很認真地說:“冷醫生,生命中總有些東西是我們不能承受的。不管我是不是有夫之婦,我們都只會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那層窗戶紙都快捅開了,有些話不能再藏著捂著。冷鋒對她的用心,說真的,挺感動,特別是這種時候,總是情難自禁想依靠一下,哪怕是借個肩膀,不然怎麼周六又巴巴地跟過來了。但聽完冷鋒這番話之後,她明白冷鋒渴望什麼了,他和她一樣,在尋找一個充滿陽光的溫馨的健全之家,把自己融入進去。她和他不同的是,她表面上陽光,內心卻是寒冷的,冷鋒表面寒冷,內心卻是陽光的。

    冷鋒看穿了她現在的處境,卻沒看清她真實的內心。如果他一旦看清了,他就會遠離她的。

    這也是她在讀書的時候,一次次把追求她的男生拒之門外的緣故。已知結果是個杯具,何必開始呢?

    “你為什麼這樣駕定?”冷鋒心裏面有點發寒,“是不是我沒有父母的緣故?”

    白雁淺然一笑,“ 冷醫生,你不知道現在的人多勢利,婆媳關係很難處的,你沒有父母,這不是弱項,反到會成為你的強項了。”

    “ 你捨不得放棄你現在的一切?白雁,雖然我沒當官,但以我的能力,一定不會讓你過得比現在差。”冷鋒著急了。

    “ 冷醫生,打住吧!我們就做好同事,如果有不錯的小護士,我幫你介紹。”白雁掙脫了他的手,擰開了門。

    冷鋒從另一側跳下,追上去,擋在她的前面,“我又沒有強迫你現在就喜歡上我,我會等到你離婚,然後我們慢慢相處,你再下結論。”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白雁痛苦地把頭扭向一邊,不讓他看到她眼中的淚水。

    她越過他,從他身邊走開。

    冷鋒雙肩耷拉著,不能接受地看著白雁的背影,“白雁,這件事不是你說了就算,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白雁沒有回頭,沒有出聲,筆直地往前走著。

    第二天起床,兩個人在餐廳里碰到,白雁臉色如常,冷鋒清俊的面容看上去很憔悴。

    馬加很奇怪,“ 冷醫生,你昨晚沒喝多少酒,臉色怎麼都沒我好?”

    冷鋒冰著個臉,默默喝粥,不答話。

    早晨沒有手術,冷鋒不顧療養院院長的挽留,堅持要回濱江。

    馬加站在車邊,同上次一樣,向白雁的包包里塞了個信封。白雁想推辭,他笑了笑,揮揮手走了。

    “馬醫生,你……不走嗎?”白雁看他晃著兩隻手,悠閒自得的。

    “我在這兒釣魚,明天再回。”

    白雁扁扁嘴,有點怵了。

    冷鋒和院長、醫生們握握手,把手包朝車裡一扔,跳上駕駛座,白雁仍坐在後面,車掉了個頭,駛上鄉鎮公路,車後面揚起沖天的灰塵。

    冷鋒開車,白雁看著窗外,兩個人都不說話。

    車上了高速,冷鋒突然把車停到路邊,跳下來,“我昨晚沒睡好,你來開車,我到後面眯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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