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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清咳一聲,掩飾地端起茶杯。
不得不承認,白雁有句話說得很對,他和她真不是一國的。
白雁一看就是江南小鎮上長大的的小家碧玉般的清麗女子。
康劍出生在省城,外公是北京軍區的一位老將軍,父親康雲林現任省政法書紀,母親李心霞在省工會任財務處處長,他的什么舅舅、阿姨也都是這個官那個官的。
康劍是在北京讀的書,從小就是優等生,人大碩士班畢業後,就在省城宣傳部工作。他的人生從他讀中學時就設定好了,康雲林說康劍這孩子成熟、沉穩、有分寸,適合走仕途,於是,極力把他往之方面培養,給他創造機會。
不到二年,康劍就升職到宣傳部某處處長,二十八歲的正處級幹部,很讓人羨慕。這些有康雲林的作用因素在裡面,也有康劍自身的優秀和努力。
就在這一年,成熟、沉穩的康劍發生了一點意外。
一切緣於一個人------伊桐桐。
大學時代,康劍身邊不少愛慕者,不知怎麼,就沒一個能打動他的心,也許是緣份未到,也許是他要求太高。
省城有幾截明朝時期留下的古城牆,那幾截古城牆位於市中心,蒼痕密布,殘破不堪,有礙市容,影響城市整體規劃。省領導不止一次為拆不拆這幾截城牆發起過幾次民意調查,結果都讓人哭笑不得,一半對一半。
康劍參預過一次民意調查,結果出來後,他在省城晚報上寫了一篇文章,把拆與留的得與失一一列出,在結尾他寫道,歷史長河滾滾東流,一百年後,我們是留一座代表我們這個時代標記的城市給後人,還是留前人的幾截殘牆斷壁給後人?
這篇文章在省城掀起了滔天巨浪,歷史學家、建築學家各自寫了許多評論。最終,古城牆還是拆了,在那基礎上,建起了宣有時代氣息的金融廣場。
康劍簡直成了一cháo人。晚報為此事對他做了一次專訪,採訪的記者就是伊桐桐。
伊桐桐並不是新聞專業科班出家,她畢業於美院,原先在報社作美工,忙的時候,偶爾客串採訪,居然也寫出幾篇不錯的文章,後來記者就成了她的正職。
採訪約在康劍的辦公室,兩個人一見面,都彼此吃了一驚。
伊桐桐沒想到康劍會如此年輕而又英俊、氣宇不凡。
康劍只覺著面前立著像是一隻精緻典雅的薄胎花瓶,天然出雕飾,清水出芙蓉。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一見如故的錯覺,仿佛等了對方已很多年。
採訪非常順利。
伊桐桐寫好採訪稿,跑到宣傳部送給康劍過目,康劍禮貌地請她吃飯,很自如地相互留了手機號。接著,文章刊登出來,康劍給她打電話道謝,伊桐桐說朋友送了她兩張愛爾蘭歌舞團的演出票,找不到朋友相陪,康處長晚上有空嗎?
康劍那晚要加班寫個材料,但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看完演出,兩個人去吃夜宵。總覺得彼此間有聊不完的話題,他們在許多地方非常相似,有著出奇的默契。
凌晨,康劍把伊桐桐送回公寓,分別時,伊桐桐不知怎麼沒站好,一個趔趄栽進了他的懷裡,他的手扶住她纖細柔美的腰肢,心中一盪,吻住了她濕潤紅嫩的唇。伊桐桐嚶嚀一聲,緊緊地貼住了他。
很自然的,兩個人確立了戀愛關係,迅速進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熱戀時期。
都是熟透了的男女了,不到一個月,兩個人便開始同居。
伊桐桐整天象泡在蜜水河裡,滿臉都是幸福、俏麗的笑意。康劍在省政府有一套單身公寓,可是顧及到影響,兩個人一般都住在伊桐桐的公寓。
戀愛進行了大半年,伊桐桐含蓄地提醒康劍她也二十六了,是不是該見見雙方父母。
還沒等康劍給她答案,伊桐桐原來在美院交往的男友從廣州奮鬥了二年後回到省城,算是衣錦還鄉,怎麼也沒想到戀人已變了心。他先是正義凜然指責伊桐桐的朝三暮四,然後低聲下氣地哀求她回頭是岸。
伊桐桐看著男友,長發及肩,陰柔俊美,自有一股風流的藝術氣質,可怎麼看也無法和冷峻、成熟的康劍相比,斷然告訴他昔日之情已隨風而逝。
男友氣急之下,拿了桶汽油,把康劍約到了街邊,說他如果不和伊桐桐斷絕往來,他就自焚在康劍面前。
時值寒冬臘月,康劍站在凜冽的寒風中,冷汗從額頭沽沽流下,臉白如一張紙。
伊桐桐趕來了,和男友撕打成一團。男人歇斯底里,一把把她甩開,擰開汽油筒,就往身上倒。無奈之下,伊桐桐只得報警。
男友被制服後,送進心理診所接受治療。
一場在別人眼中看似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的愛情以悲劇收場:康劍向伊桐桐提出分手。
與康劍相戀的自始至終,伊桐桐沒有提過男友一個字,自知不對,哽咽地點頭說:“好!”
整件事雖然被康雲林想方設法捂下來了,但還是對康劍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想想康劍需要一些磨練,於是便讓康劍下派到濱江市做了團委書紀,也算多些經歷!
康劍只消沉了一陣,很快又工作得有聲有色,不久就提撥為市長助理。
五月時,他陪分管文教的市長去濱江市一中,為五十年校慶剪彩,在與教職工合影時,他在其中看到了一個常在午夜夢回時分出現的嬌美身影。
藍天、白天、陽光明艷,康劍不適應地閉了閉眼。
“康助?”
康劍睜開眼,訝異地看著眼前一張放大的臉,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江天酒店到了。”簡單拉開了車門。
康劍哦了一聲,忙拉平衣衫,跨出車門。
濱江市要申請成為全國性的“旅遊城市、園林城市、衛生城市”,今晚在江天酒店的演講廳,康劍有一個重要的演講。
演講廳中,媒體和各個部門的重要人物已濟濟一堂。
康劍講話,從來不用講稿,又所涉及的所有主題都胸有成竹,觀點鮮明,邏輯性強,極少虛話,更不帶任何語氣助詞,三言兩語就抓住了實質,明快透徹。記憶力更是讓人吃驚,多麼煩瑣的數據,他信口引用,從不出錯。最重要的是生動。首先普通話很標準,嗓音又悅耳,再來節奏把握得非常到位,語速語氣又張又弛,而且肢體語言要豐富。他每次講話都力求簡潔,乾脆俐落,說多少分鐘就多少分鐘。有許多女幹部私下都說,看康劍講話,無論是眼睛還是耳朵,都非常的享受。
康劍風度翩翩地走上演講台,微笑即止,在一片充滿了期許的目光的閃爍中,用他一貫的優雅語調說道:“謝謝各位的光臨,本次演講四十分鐘,希望各位聽過之後,為我市的城市建設貢獻微薄之力。”
然後,他就開始了。
康劍記得林語堂先生說過:演講應該像少女的裙子,越短越好,語言遠不是萬能的。
四十分鐘不長,幾陣雷鳴般的掌聲響過,康劍在台上鞠了個躬,演講結束。
演講廳里爆發出一陣更為長久的急雨似的掌聲。
康劍淡然地掃視著全場,目光突地落在演講廳的大門邊,那裡擠滿了有許多聽到掌聲趕過來看熱鬧的人。
白雁和林楓站在中間。
林楓突然輕輕一嘆:“這樣的男人,不知什麼樣的女人才能震住?”
白雁撇了下嘴,“震不震得住,是我們操心的事嗎?”
“震不住也無所謂,”林楓聳了下肩,“能嫁給這個男人,就已經是件非常風光的事。”
白雁斜睨著她,挪諭地笑道:“你老公讓你很抬不起頭嗎?”
林楓臉一紅,咬牙切齒,“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我老公當然很好了。”
“可我聽著怎麼那麼酸呢?”
“白雁……”
林楓抬手打向白雁,白雁俏皮地一閃,擠出人群就跑。
林楓一路追殺過去。
“白雁!”身後又有人喊道。
林楓停下腳步,聽著象剛才演講那位的聲音,回過頭一看。
康劍目不斜視地越過她,筆直地走向前面笑得直喘的白雁。
第六章,不做仙女已很多年(四)
白雁止住笑,略彎腰,象酒店服務小姐一樣,兩手交錯放在前面,恭恭敬敬地看著康劍:“康領導,晚上好。”
康劍擰了下眉,沒去在意走道上一雙雙投she過來的目光,走到白雁面前停下,“好巧啊,和朋友在這聚會?”
“回領導的話,不是聚會,是參加同事的婚禮。出來透口氣時,被掌聲吸引,非常榮幸地聆聽了康領導的精彩演講。”白雁又笑了,小酒窩皮皮的。
“既然是婚禮,那一定不少桌!”康劍的口氣很平和,俊眸亮得異常。
“三十幾桌,沒細細數。康領導你忙,我先進……”
“那麼多酒桌,一定不介意多幾個客人吧!”康劍搶聲堵住了白雁的話。
白雁很不厚道地想:這位康領導難道要蹭吃蹭喝?
“我和簡秘書、吳秘書直接從辦公室就過來了,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康劍補充了一句。
“酒店下面的餐廳應該還營業。”白雁眨了眨眼,友情提醒道。
“現在下去,再點菜,再等著燒出來,不知得多長時間。你是不是怕我們不出禮金,簡秘書?”康劍轉過身。
“別,別……”白雁就差伸手去捂他的嘴了,“康領導,你能光臨我同事的婚禮,那簡直是他們夫妻倆的三生之幸。可是……”她歪著頭,拉長了語調,“人家一生就一次婚禮,好不容易做了次主角,你這麼大個人物進去,豈不喧賓奪主。”
康劍哦了一聲,明白了,攤開雙手,“看來我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算了,我們出去吃。你有衣物在裡面嗎?”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餐廳。
白雁愣了,這個“我們”包括她?她可是被人邀請過來的,出了好大一份禮金呢。目前,她連男友都沒有,想撈回成本遙遙無期,唯有今晚多吃多喝點,才能安慰受傷的腰包。
“康領導,中途退席,我同事會生氣的。呵呵,康領導你走好,祝你今晚有個好胃口。”她不著痕跡地往邊上一讓。
“你是伴娘?”康劍一動不動,目光炯炯。
“不是,不是。”
“那麼走吧,幾百個客人,少一個沒人發現的,快點,我真的好餓。”康劍突然看向站在一邊雲裡霧裡穿梭個不停的大美女林楓,“你是白雁的同事吧,麻煩你進去幫她把東西拿一下,如果有人問起,請幫她打個招呼。”非常之客氣而又令人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