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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劍漆黑的眸子一深,手指情不自禁撫向她帶笑的臉頰,但半路突地又收回來了。
“白雁,坐好,我和你認真說個事。”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嗯,”白雁象小貓似的往他懷裡又偎了偎,秀氣地打了個呵欠,輕輕閉上眼,“人家累了,就這樣說吧!”
康劍看了她好一會,“白雁,以後不要隨便把你那幫朋友和同事領到家裡來,更不要答應幫別人做什麼事,最好和柳晶她們保持距離。家裡來了客人,你聽到什麼不准在外面亂說。誰象你打聽什麼,要想一下再回答。不是誰敲門,都要開,從貓眼裡看好了,問清什麼事再開。和單位里的異性同事講話,不要太過隨意……你幹嗎?”
閉著眼的白雁突然坐起身,眼瞪得圓圓的,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眨了眨眼,“你真是我家領導嗎?”那神態象在夢遊一般。
“白雁!”康劍心頭升起一種無力感。
白雁雙手一拍,笑靨如花,小臉上的兩個酒窩可愛地閃著,“你真是我領導呀,剛剛我還以為你是監獄長,口氣好兇哦,嚇我一跳!”
康劍語塞,俊臉青白。
白雁溫柔地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個吻,嬌憨地噘起嘴,小手在他的胸前一下一下地劃著名圈圈,“領導,今天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只可以說想我、愛我、疼我、憐我,還有……追我……”
她跳起來,象個孩子似的蹦上樓梯,調皮地回過頭,“別板著個臉,這樣子就不帥了,我去卸裝、洗澡,穿很漂亮的睡衣給你看,然後給你放洗澡水。領導,你喝完茶就上來呀。”
康劍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喉結聳動,俊臉脹得通紅。
白雁顯然很滿意她所看的,哼著歌,一蹦一跳地上了樓。
進了臥室,看到地板上放著一堆禮物,最上面放的是柳晶幾個送的,包裝非常華麗。白雁拆開來一看,不禁抿著嘴笑到肚痛。
盒子裡裝著五顏六色的各式保險套,連恐怖的橙色、紫色、黑色都有,如果康領導戴上……白雁閉上眼YY了一下,自己羞得腳指頭都紅了。
洗好澡,擦著頭髮,側耳傾聽樓梯上沒有聲音,她朝下面探頭看了看,客廳里沒有,廚房裡也沒有,白雁詫異地走下樓,聽到陽台上有說話聲,這才發現康劍在外面接電話,與客廳相通的玻璃門拉得實實的,他象是很煩躁,手忽上忽下地揮舞著。
他轉過身,對上白雁的視線,一呆,急匆匆地掛了電話。
“怎麼了,有事嗎?”白雁體貼地問。
康劍猶豫了下,點點頭,“嗯,是工作上的事,我需要……出去處理下,白雁……今晚……”
白雁認真地回道:“春宵一刻是值千金,但這不是硬體任務,完不成,不要扣工資的。而工作上的事是正事,事關我家領導的前程,我分得清輕重。去忙吧,我會鎖好門,不管是大灰狼還是喜羊羊來,我都不開。”
一說完,自已先撐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康劍也跟著笑,伸手撫了撫她濕濕的頭髮,擠了擠眼,“那你早點睡,我爭取很快回來。”
“路上開車慢點。哦,你等等……”白雁扭頭衝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瓶蜂蜜,挑了匙放在茶杯里,然後注滿水,邊走邊吹著,“你晚上喝了許多酒,這個又醒酒又潤喉。”
小臉上,兩個小酒窩又閃呀閃的,康劍看著她,象是用了很大的勇氣才把茶杯接過來,在她的注視下,喝得一滴不余。
“那我走了……”口氣象有點遲遲疑疑,巴不得白雁挽留似的。
“嗯!”白雁踮起腳,在他懷裡蹭了蹭,剛洗好澡的綿軟身子散發出少女與淋浴露合體的柔香,康劍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了,他幾乎是艱難地拉開了大門。
下樓時,滿腦子都是白雁一閃一閃的小酒窩。
而屋中的白雁不知怎麼想起了張藝謀的一部老片子《大紅燈籠高高掛》,老爺剛娶了四太太,正入洞房呢,外面丫環來稟報,“老爺,三太太犯病了!”
“什麼病?”
“老毛病,心口痛。”
四太太乖巧地問:“這病要緊嗎?”
老爺嘟嘟噥噥地怨道:“真是的,沒一天能讓人安寧。”怨著,還一邊穿著衣服,和小丫環走了。
四太太看著一室搖曳的紅燭,神情恍恍惚惚。
白雁看著鏡中眼神朦朧的自己,拍了拍,怎麼會想起這個呢?啊,一定是喝多了才胡思亂想。
她對著鏡中的人扮了個鬼臉,打著呵欠,向碩大的婚床躺去。
窗外,淺月隱在雲層里,星光黯淡,夜一點點地深了。
第十一章,一捧暴雨梨花針(二)
一直到天明,康劍都沒有回來。
白雁揉著惺忪的雙眼,老牛慢步似的下樓,瞅瞅空蕩蕩的屋子,突然覺得有這麼大一套公寓也不是件多開心的事。不由地想起以前租的小公寓,幾十個平方,站在門外,就可以把屋子裡的角角落落納入眼底。笑一下,屋子裡就溢滿了歡樂。掉一滴淚,滿屋子都是悲傷。現在,她咳一聲,要過好一會,才聽到回聲,猛不丁還嚇自已一跳。
可惜那套公寓,康領導已經催著退租了。
白雁這個歲數,不屬於晚婚,但醫院給了晚婚的假期。結婚前,買這買那,她已經休了一周,連今天算起,她還可以休一周。
康領導忙,結婚還是硬擠出來的時間,接下來又是這個會那個會,說不定還要出差。
白雁想著,要不回醫院上班得了,自已一個人呆在屋子裡,鼻觀口,口對心,身伴影,也無聊。
懶懶地去廚房給自已倒了杯水,打開冰箱,想煮點什麼,聽著客廳里座機催魂似的響個不停。
她丟下水杯,忙跑過去接。
“雁雁,起床了嗎?”電線那端,康雲林溫和地問道。
白雁一閉眼,壞了,她忘了酒店裡還住著兩位老人家呢,說好了今天要過去陪他們一起用早餐的。
“爸……爸,”這一聲,把白雁喊出一身汗來,情不自禁站起身,把頭扭向一邊,深呼吸,深呼吸,覺得鎮定了點,才續繼說道,“我馬上就到。”
“不要著急,路上慢點,我和你媽媽先喝點茶。”
“好的,好的。”白雁忙不迭地點頭,擱了電話,就往樓上沖。為了結婚,添了幾條價值不菲的裙子。五月的天,稍暖微涼,一件連衣裙就可以了。她只化了個淡妝,把頭髮梳直了,就出去了。
出了小區,攔了出租。一上車,就撥康劍的手機。
“你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白雁對著手機,有點犯傻,難不成康領導連夜出國了?
車很快就到了酒店,白雁走進大廳,瞟了眼牆壁上的掛鍾,八點十分,擦了擦額頭細薄的汗粒,還好,這早飯還不算太晚。
早餐廳里,稀稀落落已沒幾個客人了。白雁一抬眼,便看到了康雲林和白慕梅。
應該說,白慕梅今天的打扮很合她的年齡,壯重而又大方,可是這就和小姑娘穿暗色系衣服一樣,越發襯出自身的優勢來,經過她身邊的人,自然而然就露出一臉的驚艷。康雲林沒有穿正裝,起著暗花的襯衫,寬鬆的米色休閒褲,眉宇間神采飛揚。兩個人往那一坐,白雁腦子裡就迴蕩著一首熟悉的旋律“最美就是夕陽紅……”。
“雁雁,你怎麼一個人來了?”白慕梅延續了昨晚的得體的慈母形象,語氣關切地問道,“康劍呢?”
白雁拂了下頭,在桌邊坐下,“昨晚喝多了,現在還沒醒酒……”話音還沒落,便看到面對著餐廳大門的康雲林眼睛訝異地瞪著。
“康劍!”
白雁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雁雁故意逗我們的,瞧,康劍這不來了……康劍?”白慕梅嬌嬌地抽了口涼氣。
康劍頭髮散亂著,仍穿著昨天的新郎服,神情無比疲憊,俊臉上有明顯的黑眼圈,眼裡布滿了血絲,再湊近一看,簇新的西服上象是被菸頭燙出了幾個細洞。
康劍拉開椅子,坐下,扒拉了兩下頭髮,對上白雁的視線,然後不著痕跡地挪開,“對不起,來晚了。”嗓子是沙啞的。
康雲林臉色一下就變了,“你這是打哪來啊?”口氣有領導的威嚴,也有作為父親的不悅。
“外面。”
“你昨晚沒和雁雁在一起?”怒氣在康雲林的喉間急急地要往外吼出。
“爸爸,康劍他工作上有點事。”白雁插話道。
“雁雁,你不要說話。康劍,能有什麼事比你結婚還要重?我好象沒聽說濱江昨晚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康劍輕叩著桌面,面無表情地閉了閉眼,“你們要吃點什麼?”他揮手,讓服務小姐過來。
“康劍,回答我。”康雲林的火氣再也控制不住了。
“白雁不在意,你又在意什麼?”康劍擰著眉,迎視著他。“我不就離開一個晚上,又不是一年兩年。”
“康劍……”康雲林額頭上青筋直冒。
一瞬間,父子倆劍拔弩張,各不相讓。
“爸爸,你是喝粥,還是要牛奶?”白雁及時地開了口,笑得沒心沒肺,“媽媽是要一杯牛奶,一片吐司還有一個蘋果,康劍你呢?”
“來杯豆漿。”康劍收回目光。
“爸爸,你喝點南瓜粥吧!”白雁作主點好了早餐。
康雲林“啪”地一拍桌子,騰地站起,“不吃了,我回省城了。”
一直沉默著的白慕梅優雅地站起,“那……我也回雲縣了。”
白雁瞧瞧康劍沒有和解的意思,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陪著康雲林和白慕梅往門走去。
“別送了,雁雁,進去吃早飯。康劍被他媽媽寵壞了,脾氣不太好,你別往心裡去。如果受了委屈,給我打電話。”康雲林的司機把車開到了酒店前,康雲林轉過身來,又看了看白慕梅,嘆口氣,上了車。
他另外安排了一輛車送白慕梅。白慕梅到沒急著上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遠遠近近地罩著白雁,白雁當沒看見。
兩輛車開遠了,白雁重新回到餐廳,康劍冰著個臉,一動不動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