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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候,沙漠的夜晚很寧靜,靜得天地間只有自己的呼吸,一仰頭,星星就在頭頂上,不時有流星飛竄而過。
明天,部隊要與俄羅斯空軍進行反恐實演。訓練了這麼久,就等這個時候了。
商明天與馮明海是搭檔,他們駕駛的是殲擊轟炸機。
俄軍參演部隊抵達指定區域後,首先投入工作的是四名軍醫,在他們的指揮下,一個很像樣的野戰醫院就建成了。這次軍演,是俄遠東軍區自二戰結束之後,其技術裝備調動規模最大的一次遠行。
商明天坐在帳篷里寫日記,馮明海一撩門帘進來了。
兩人是飛行學院的同學,又一起分到了成都軍區。
“我剛剛檢查了下機器,一切都很完好。”馮明海說,掏出香菸向明天示意了下。
他搖搖手。
“按陰曆算,快到除夕夜了,唉,又
不能陪爸媽過年。等演習結束,我一定要好好地休個假。明天,你剛休過假,可比我幸福多了,我都三年沒回家了。”
他合上日記本,笑了笑,“假休幾次,都不會嫌多的,我剛回部隊,又想家了。”
馮明海吐了個漂亮的煙圈,湊過頭來,神秘兮兮地問:“你在老家有喜歡的女孩?”
他只笑不答,神情溫柔。
來俄羅斯前,冷鋒打電話說小雁晚上遇到劫匪,手被割傷,冷鋒決定要和小雁一同合住。他聽得出來,冷鋒喜歡小雁。
真是不敢置信,冷鋒那麼個清清冷冷的男人,一旦動了情,也會執著。冷鋒大概在他讀書時,聽他說起小雁,就喜歡上了,所以才去濱江工作。
難怪別人都說,愛情中的男女,智商都很低。
小雁值得冷鋒這樣的傻,他不妒忌,只要小雁能獲得幸福。
他只有羨慕。
可是小雁好像並沒有被冷鋒打動。
走了這麼久,也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小雁好嗎?
想起白雁,他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痛。
“我在老家也有一個喜歡的女孩,是我高中同學,但我一直沒勇氣表白。”馮明海憨憨地一笑,“這次休假,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任務完成,不然她被別人搶走,我要悔死。”
“我要是回去,我想看到她快快樂樂地結婚。”
“呃?新郎不是你嗎?”
“我的愛在下輩子。”商明天笑著,走出了帳篷。
月朗星明,明天一定是個很適合演習的好天氣。
第二天,天氣確實好得異常。演習有條不紊地進行。
他們的飛機是第六架起飛的,十分鐘後,發現目標,開始攻擊。沙漠上,硝煙瀰漫,飛機聲震耳欲聾。
他坐在駕駛座上,耳機傳來指揮員的命令:“任務完成完滿,現在飛回基地。”
他握著操縱杆,突然發現熟悉的發動機的聲音消失了。
“不好,發動機出現故障。”馮明海失聲說道。
他冷靜地察看儀表,儀錶盤上發動機那一組跳躍著警示紅燈。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執行命令?”指揮員在耳機里責問。
“發動機停止運轉。”他看著馮明海額頭上密密的一層汗珠。
耳機里傳來抽氣的聲音,“準備迫降!”發動機一罷工,所有的儀器都跟著休息。
他從舷窗里往下看去,下面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再有三千英尺,才是平坦的沙漠。
他苦澀地一笑,看向馮明海,馮明海也在看他。
機身開始搖晃,然後開始直線下墜。
“也許,我的愛也在下輩子。”馮明海傾傾嘴角,向他伸出手。
“嗯,下輩子……”他握住馮明海的手,腦海里出現小雁嬌笑俏兮的小臉,柔柔地趴在他耳邊,喊著,“明天,等等我呀……”
黃昏里,基地指揮員的望遠鏡中出現一束沖天的火光。
番外:二,一半兒推一半兒就
葉子回來了。
簡單握著手機, 聽著葉子的聲音從電波那端清晰地傳來,突然生出一種陌生感,仿佛接到了一個打錯號的電話。
“晚上七點,你過來接我,怎麼樣?”葉子還象以前一樣愛發號施今。
簡單醒過神,哦了一聲,便掛上電話。
葉子去上海前,走得那麼凜然,如同壯士上戰場似的,頭也不回。他喝得有點微醉,衝過去拉住她。她不耐煩地側過臉, “簡單,你象個男人好不好,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他的手鬆了,葉子揚長而去。
那個夜晚,本來應該心碎俱裂,痛不欲生,卻因為一個大大咧咧的女人拉住他拼酒,後來不知怎麼,兩人醒在了一張床上。他只顧得上應付眼前的狼狽,忽視了葉子帶給他的傷心。
後來,那個女人就這樣無預期出現在了他的生活中,讓他有時哭笑不得,有時又震撼不己。
他還是會想起葉子。
和葉子交往二年,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家裡的房也買了,他也開始節省開銷,象個男人似的,暗暗盤算怎樣讓心愛的女人幸福。
葉子嫌濱江太小,她討厭他有寫不完的材料、開不完的會,討厭他不夠風趣、行事一板一眼,她要去繁華的大都市證明自己的價值。
不知覺,他好象成了她的牽絆、累贅,所以,她不作二想地一把推開了他。
在愛情與事業兩者之間,女人和男人選擇一樣,都是先立業後成家。
葉子來上海很快找到工作,很快就象小水滴一樣融入了大海,她適應那裡的水溫,適應了那裡的流速。
他們之間很少聯繫,偶爾在節日期間發條簡訊問候一下。
思念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點褪去。
有時,夜裡夢到葉子,面容模糊。
這次,葉子回家過年,沒想到會主動給他打電話見面。
心情沒有想像得那麼激動。
出發前,手機里收到一條簡訊。
“過年真沒意思,有點想念肯德基紅豆蛋撻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回過去一個咧嘴大笑的圖圖,再加上三個字:小饞貓。
手機又響,他打開來一看:呵呵,外加眉飛色舞的笑臉。
他笑了,心情愉悅地穿好大衣,去接葉子。
爸媽的收入穩定,經濟條件在濱江是不錯的。媽媽早就說要給他買輛車,他沒要。
在政府機關工作,象他這樣的秘書,行事還是低調一點。
打車到了葉子家樓下,讓司機等一會。
葉子下來了。
從頭到腳一身穿戴,簡單一看便知,是一種刻意經營出的隨意,不動聲色地從細節滲透出精緻的品位,妝也化得很細膩,唇紅齒白,粉嫩嬌柔,不要介紹, 也能猜出是在大都市生活的摩登女郎。
他很不習慣這樣的葉子,時尚、新cháo,和以前清新俏皮截然不同。
兩個人站在暖黃色的路燈下,互相對視了那麼一會兒。
“你還是頑固不化。”葉子說。
“是呀,我還是老樣子。”他笑笑,給她打開車門,等她坐好了,才關上,然後自己轉過去,坐在前座。
不是存心,只是自然而然就這樣做了。
不是男女朋友,肢體接觸,已很不合適。
他在望客帆定了桌子。望客帆是由停在江邊一艘退職的軍艦改裝的飯店,以江鮮為主。
他熱情周到地點了一桌子的菜,配了口感辛辣又帶點甘甜的果子酒。
葉子居然會抽菸!
“沒辦法,工作壓力太大!”葉子聳聳肩,嫻熟地叩了叩菸灰, “你還好吧?”
“挺好的,我交了個新朋友。”不知怎麼,突然想起那個大大咧咧又有點傻氣的女人。她和他一起吃飯時,要麼搶著買單,要麼要求aa制。不管他點什麼,她都吃得有滋有味。如果有酒,她也毫不示弱。就是不懂,一談起她的前未婚夫,她就唉聲嘆氣,象個柔弱得惹人憐惜的小女人。
“異性?”葉子挑了下眉,摁滅菸頭。
他笑著點點頭, “是的。”
葉了撇了下嘴,陵溜溜地說了句, “你的行情還真不錯。”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 “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誰信呀!男人女人之間從來就沒有純粹的友情。”
他怔住,心裏面象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他細細琢磨葉子的話,他與柳晶之間真的不是友情嗎?
“你們怎麼認識的?”
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忙端起酒杯,掩飾地喝酒。
“她……有我漂亮嗎?”葉子探過頭來,眼睛半眯著。
他好笑, “你們是不同的兩個類型。”
“那誰更好?”葉子不甘心地換了個問題。
他呆愕地看著葉子。
在略微的沉寂之後,葉子笑得有些失落。
吃完飯,兩個人從望客帆出來,寒冷的夜風撲面而來,他打了個寒噤,葉子跟著打了個噴嚏。
“你穿得太少,我打車送你回去。”他急忙向路兩邊看去,看有沒有計程車駛過來。
葉子從後面拽了下他的衣角,他回過頭,葉子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塞進他掌心的手滾燙,一邊還俏皮地撓著他。
他渾身一下繃緊,他太熟悉這小小的暗號。他閉上眼,深呼吸,要是在以前,他會狂熱地抱著葉子,忙不迭地往他租處衝去,然後,狠狠地把她壓倒在床上。
這一刻,他承
認他體內的血液石四處奔滾,可是他的手僵在了畢空中,他悻愕地發羅見,他滿肚子滿心想的是另一中女人。
“簡單?”葉子等不到他的回應,有點窘。
他苦澀地問她, “葉子,我們準備重新開始了嗎?”
葉子氣惱地別過頭去。
“我不是柳下惠,但這種事,我只想和我愛的也愛著我的女人做。對不起,我很落伍。”
葉子臉羞得通紅, 別過頭去,緊緊地咬著唇。
“我送你回去。”他擋下了一輛計程車。
葉子一言不發,他眼角餘波看到葉子眼中泛起了淚光。
“簡單,你真的變心了。”葉子下了車,趴在車窗前對他說,揮了揮手,轉身而去。
他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葉子這一轉身,再也不會回過頭了。
這次,他的心很平靜。
回到家,媽媽在外面加工包子回來,他感覺沒吃飽,拿了一個,大口大口地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