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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著的人,你幾隻,我幾隻,很快蔞子裡就沒幾隻了。
“小姑娘,要不要買幾隻回去嘗嘗鮮?這個季節,蟹最肥了。”攤主看白雁只看不買,笑著問。
白雁被他說得心動,今天剛好沒怎麼吃飯,早餓得前心貼後肺,想著螃蟹又不會增肥,“給我四隻!”
“四隻不好聽,六隻吧!”攤主麻利地抓了六隻蟹,扔進秤上,“一百二十塊。”
白雁這個心疼呀,算了,難得奢侈一回,咬咬牙,掏出錢夾。
拎著螃蟹,白雁又到其他攤點轉了轉,買了幾根黃瓜,一點聖女果,還買了碗豆苗,又稱了點乾麵,跟小販要了幾根蔥。
走在路上,她想著回家煮個麥片粥,做個雞蛋餅,燙個碗豆苗,然後拌黃瓜,聖女果做餐後水果,螃蟹要用繩子紮起清蒸,就是晚上的大餐。今晚就當自己為自己慶祝恢復成單身人士,減肥從明天開始!
白雁很喜歡做菜,廚房裡瀰漫著水汽,油在鍋中炸得“啪啪”作響,她覺得特別有家的味道。
以前在雲縣,窮,買不起什麼。但商明天媽媽是個廚房高手,她坐在院中,看著商媽把一般簡單的炒蔬菜都能做得色香味懼全,她看得眼饞、口饞。工作後,她也學著做菜,慢慢地練出了不錯的身手。
白雁耳朵里塞著mp3,哼著歌,歡快地廚房裡又是洗又是切的,天快黑時,客廳里的小餐桌上就擺滿了盤盤碟碟,有紅有綠,特別是中間那盤螃蟹,殼通紅透徹,蟹油外露,看得人就直流口水。白雁想著自己最多只能吃一隻,其他幾隻明天包了帶去醫院給柳晶幾個嘗嘗。
吃之前,白雁特地去洗了下臉,拿下圍裙,剛走出來,有人敲門。
她從貓眼裡悄
悄往外一瞧,康領導腰杆挺得筆直,一臉嚴肅。
她“啪”地一下熄滅了燈,把門打開。
“燈壞了?”康劍納悶地問,他上樓前,還特地看了看,家裡燈火通明。
白雁擋在門口,“嗯,你今天要穿哪件衣服?”這個康領導越來越不象話了,現在來也不打十電話。
康劍在黑暗裡警覺地打量著屋內的一切,敏感的鼻子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家裡還有誰?”他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
“就我一個。”
康劍不信,把她推開,熟稔地找到開關,“啪”地一下,滿室光明。
他先是不能置信地瞪了瞪桌上的飯菜,喉結動了動,然後快速地衝進室內,臥室,陽台,廚房,甚至連洗手間都看了一遍,臉上緊繃的肌肉迅即一松。
白雁跟在他後面偷偷揮了揮拳頭,疑心鬼!他一回身,她沒來及收回,乾乾地笑著,假裝摸了摸頭,“你快去換衣服吧!”快走,快走,她還要吃飯呢!
康劍點點頭,進房間,把外衣脫了,只穿一件羊毛衫出來,接著進了洗手間洗了洗手,順便從廚房裡拿了碗筷出來。
“你……幹什麼?”白雁瞪大眼。
“吃晚飯呀!”康劍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是我的晚飯。”
“你一個人吃得下這麼多?”康劍鬆開領帶。自己盛粥。
“我帶明天、後天的。”白雁急了。
“飯菜還是吃現做的好,剩飯剩菜無味。快坐下,吃吧,家裡有酒嗎?”康劍看著盤中的螃蟹、久違的“白雁式獨門絕藝”,漆黑的眼眸晶亮晶亮。
白雁噘著嘴,站在桌邊,“我們已經離婚了,這些是花我的錢買的,沒你的份。”
“我以後向你交伙食費好了。深秋天,東西要趁熱吃。”康劍把她按坐下,給她遞筷子,端粥碗,自己先伸手去拿螃蟹。
白雁翻了個白眼,筷子打了下他的手,“螃蟹最鮮了,要最後吃,不然其他東西吃著都沒味。”這個康領導是屬狗的,鼻子這麼尖。她搬出來第一次這麼鄭重地做飯,就給他碰上了。
“嗯嗯!”康劍微微一笑,喝了一大口粥,夾了一大筷餅,連菜都不要,吃得有滋有味。邊說邊夸,“白雁,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真好吃。”
白雁悶悶地嚼黃瓜、吃豆苗,不理他。
康劍的心情一點都不受影響,連喝兩碗粥,掃光一大盤子餅,最後,還吃了兩隻大螃蟹。
“這幾隻,我明天過來吃。”康劍留戀地看了看盤中餘下的三隻大螃蟹。
“這是別人的份。”白雁哼了一聲。
“柳晶?”康劍挑眉。
白雁沒吱聲。
康劍主動地幫著收拾碗筷,表現良好地搶著洗碗。廚房不大,兩個人在裡面,不時要碰到肩、撞到腿的,怎麼看都象是一對相處和諧的恩愛夫妻。
白雁斜睨著康劍,把抹布一扔,他愛表現就讓他表現個夠,白食沒那麼好吃的。
她把電視開了,正在播《新聞聯播》,她不愛看新聞,拿起遙控器就調台,“別,別,剛剛在說哪個省的開發區?”康劍甩著手上的水珠,跑了進來。
“反正不是咱們省。”
“不是咱們省,也要關心。”康劍搶過遙控器,挨著她坐下,專注地看著屏幕。
白雁歪著頭,手托著下巴,象第一次認識康領導似的,左看看右瞧瞧,這真的是那個和她離婚了快三個月的前夫?
“康領導,你過了年三十一,是吧?”
康劍目不轉睛,“嗯。
“你老大不小,是不是該考慮個人問題了?”
“不著急。”
“是不是沒碰到合適的,我們護士長認識的人多,要不要請她幫你介紹下?”
這句話,終於成功地把康領導的注意力給轉移了,他側過身,眉頭皺著,“白雁,你今天怎麼象我媽似的?”
白雁俏皮地彎起嘴角,“對呀,這事應該是你媽媽過問的事。我想說的是,這麼晚,你這樣呆在前妻的屋子裡,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們又沒做兒童不宜的事。”
話音一落,兩個人對視的眼神都情不自禁閃躲開了,康劍一對耳朵通紅通紅,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曲了起來。
“可是,我不想被鄰居們說長道短。康領導,你拿著你的衣服……早點走吧!”
白雁臉一冷,下了逐客令。
第六十九章 世上哪見樹纏藤(七)
那夜,康劍失眠了。
睡在政府招待所雪白的床單上,被子是蓬鬆輕軟的進口蠶絲被,中央空調讓室內溫度維持在舒適的十八度,他看文件直到午夜十二點,可是怎麼都睡不著。
康劍從省委宣傳部到濱江任市長助理,總結出當官最主要的兩項工作就是喝酒和開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不知要喝多少次酒、開多少場會。可是,這每一席酒、每一場會,又都是不能推辭的。以前,他還動動筆,自己寫個什麼,現在這些簡單和小吳全包了。出門有車代步,吃飯是公款消費,講話有人寫稿,心情煩悶以開會為由出去旅旅遊。這一切,做到他現在的位置,就接受得心安理得。
康劍有時質疑自己這是提高了精神層面,還是退化成了一個擁有年輕的皮囊的腐朽靈魂?
如果有什麼值得慶幸的。那就是他還沒有真正成為一個官場混子,他還實心實意地為濱江做點實事。同樣是坐在台上唱高調、頌凱歌,但他的稿子多少有點真實的內容。這次的舊城改造,是他跑北京、跑省城,爭取到了資金和項目,就此一項,可以讓濱江舊貌換新顏,還會給濱江帶來巨大的潛在利益。
市政府的四套班子領導,對一月份的城建市長選舉,一致看好他,而對陸滌飛剛頗有微詞,談到就嘖嘖嘴。
不出意外,那應該是一個沒有懸念的選舉。
康劍現在的仕途發展,撥開康雲林的遮陰,可以用“順風順水”四個字來形容。
換做以前,康劍臉上依然是一派平靜,但心裏面還是很得意,很有成就感。但此刻,他是真的沒有一絲的快意。康劍分析原因是原來他心裏面裝的全是工作,現在,他心裏面騰出一大半的地方讓一個人住著。
這個人就是他的前妻……白雁。
說起來真好笑,人呀,就是賤,就在白雁向他提出離婚時,他才發覺深愛上了自己的老婆。他曾經對自己說,厚顏也好,丟臉也好,裝聾作啞也行,一定不要去把白雁的話當真,他要抓住每一個機會,把白雁留在自己身邊。
康劍不唯心,可他就有種預感,他這一輩子,極有可能的讓他唯一一次動心、唯一一次對婚姻產生渴望的人,是白雁。
但他最後還是同意離婚了。
有時候,離婚不是不愛,而是把一切回歸於原點。離婚是枚鏡子,讓他清晰地發現他與白雁之間的問題,去看清白雁真正的心,也讓白雁看見他的心。
商明天對白雁那份強烈到可以用生命去呵護的情意,震得他整個人都散了。後來,他才知道他們之間的愛只是精神上的相依相偎,並非涉及到男女間的情慾。他不感到歡喜,反而更慚愧。
怪不得商明天痛心地說他有多羨慕能娶到白雁,問怎麼捨得不去珍惜的?
他滿臉紅腫,衣襟上沾滿了血,腦子象團漿糊。
他沒珍惜嗎?珍惜的!可是白雁為什麼還是要走?他找不出癥結。
離婚之後,他慢慢地醒悟了。白雁的癥結還是兩人父母間錯綜複雜的牽扯,還有伊桐桐的存在,還有對他的不信任。
離婚之後,他更加感覺到沒有了白雁,他的生命里再沒有什麼快樂而又值得期待的事了。
一個人哪怕事業做得再成功,沒有一個和你分享的人,一切都沒任何意義。
所以,想要讓這一生不留下任何遺憾,窮其一切,他都要追回老婆。
他已有了足夠的自信,能解開白雁的癥結。
今晚,兩個人坐的那麼近,腿貼著腿,他屏住呼吸,能嗅到她頭髮上洗髮液的清香,一側目,能瞟到她毛衣裹著的秀美的胸。屋子裡又那麼暖,又吃了那麼美味的一頓好貨,塵封很久的欲望從腳掌心慢慢往上爬,康劍正經地看著電視,每一根神經卻都在興奮地跳躍,他敏感的男性象徵把寬鬆的西褲撐起,他絞盡腦汁想著以什麼法子讓自己多留一會,想著怎樣能抱到她,他那笑起來酒窩閃閃的老婆大煞風景地把他趕了出來。
站在清冷的風中,康劍仰望著臥室窗口透出的燈光,那個挫敗呀,欲說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