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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說得好,在感情的戰爭中,先動心的人先輸。
他輸了,輸得心甘情願。
強勢的白雁在他的面前,讓他感覺有點挫折。仿佛有他沒他,對她並不重要。後來,一步步地走來,他才察覺到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愛意。但白雁太獨立、太擅於自我保護,即使在他被雙規時,她都能慌而不亂地處理一切,直到他平安著陸。
只不過是一頓拙劣的年夜飯,只不過是相擁著看窗外的煙火,只不過是久違的一次歡愛,她突然柔弱得像個膽怯的孩子,對他生出不可思議的依賴。
這是否說明在她的生命里,她已是不可缺席的那個人?
他重新回到床上,抱過她,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胸口處,他的下巴貼在她額頭上,雙臂牢牢摟著她。
“好的,我不走!”他啞著嗓子。
電視裡,本山大叔正用他特有的幽默把春晚推向了一個高cháo,白雁把頭抬高了一點,跟著笑了笑,然後倒下身,又窩在他的頸彎處。
接著,鐘敲響十二點,新春到了,窗外,煙花、爆竹競相炸起,震得小公寓的牆都在嗡嗡迴響。
“小雁,過年好!”康劍低頭啄吻了下她的唇。
“過年好,康劍!”白雁回應著他的吻。
康劍笑著捏了下她的鼻子,“以後,不再叫我領導了嗎?”心裏面因為白雁改口的稱呼偷喜著。聽她喊“領導”雖然親昵,但覺著隔了一層。連名帶姓的喊“康劍”,如同其他夫妻一般,這樣才家常。
他變換了下姿勢,將臉埋在了她的頸間,鼻息一下一下溫熱地噴在她的皮膚上。
“我有看過一個調查,說丈夫懼內的家庭才能幸福恆久。所有我決定,從此以後,在家裡,還是我來當領導。”她俏皮地微微揚起頭,嘴唇順著他的頸項向上,貼到他耳邊。
這不是一句情話,而是一個玩笑。康劍卻因為裡面出現的“丈夫、家庭、幸福恆久”這幾個詞有點小小的激動。
“那領導在新年下達的第一個指示是?”
“給你爸媽打個電話拜個年。”白雁把床頭柜上的手機拿給他。康劍留下來陪他過年,她不清楚康雲林夫婦是回省城了,還是去了北京老家。
康劍看著白雁笑,真的撥通了電話。
“爸爸、媽媽,過年好!我和白雁祝你二老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和和美美。”
白雁蹙起眉頭,還領導呢,拜個年這麼俗,說的全是套話。
“好的,工作定下來之後,我回省城看你們。”康劍合上手機,“我們也給你媽媽打個電話?”
白雁別過臉,低下眼帘,“她要睡美容覺,別打擾她。我昨天有給她發過簡訊。”
“那好吧!”康劍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外面的爆竹聲漸弱,天地間終天有了片刻寧靜。
床頭燈熄去,兩個人躺回枕中,白雁在他懷中把自己調整到最舒適的位置,閉上了眼。
其實,她不是多疑。康劍沒有把手機遞給她,讓她拜個年,她就猜出來康雲林夫婦對她還是不能接受。但她無暇顧及這些了,原諒她的自私吧!
“康劍,明天,哦,是今天了,我要睡到自然醒。”她嘟噥了聲,抱緊了康劍,再沒動彈。
不一會,康劍就聽到她熟睡的呼吸聲,疼惜地吻了吻她的發心,跟上她的節奏,也有了一點兒朦朧的睡意。
康雲林和李心霞是除夕的早晨離開濱江的。兩個人因為康劍這次有驚無險特別興奮,嚷著要回省城好好過個年,大宴親朋,然後一家三口在初五再去北京看外婆。
濱江市政府給康雲林夫婦安排了輛商務車,陸滌飛一同坐車回省城。
康劍在幫父母退房時,聽大堂經理說白雁已經把房費結清了,他沒多說,只是笑了笑。
“劍劍。”李心霞剛才在房間裡聽康劍說要留在濱江過年,心裏面就酸溜溜的,“你真的不陪爸媽過年嗎?”
康劍推著輪椅,歉意地點點頭,“媽媽,就今年不陪。以後每一年我都會早早回家陪著你。”
李心霞紅著眼眶,不甘心地埋怨道:“你就不要騙我了,在你心裡,她比媽媽重要。”
她,就是白雁。李心霞仍不願意提她的名字,但口氣不像從前那般仇視了。康劍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向她和康雲林細說了一遍。兩口子對坐著,半天沒說話,心裏面什麼滋味都有。
“媽媽。”康劍欠下身,看著李心霞,“不是因為她為我做了什麼,我要知恩圖報什麼的。我是為自己著想。過了年,我三十一歲,我不能再錯過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子了。說實話,我有點底氣不足,我要守著她,有人已經發現她的好,我真怕她被別人搶走。媽媽,你真疼兒子,就替兒子著想。”
“她能有多好,大不了以後我們在物質上彌補她。”李心霞瞪了康劍一眼。
“她有多好,媽媽和她相處過,最清楚了。”康劍笑了,沒有多爭辯。他了解李心霞倨傲的個性,哪怕她心裏面接受了白雁,但在行動上絕對不會妥協。凡事,都需要個過程。
“心霞,我們走啦!”康林雲站在車邊,回頭喊道。
康雲林對於康劍留下來過年,沒多大反應,只是拍了下康劍的肩膀,說了句,她們是不同的。
康劍笑,“是呀,一點都不一樣。”
陸滌飛坐在車上,看著康劍,臉色則有點陰沉。
“轟!”又是一枚煙花在窗外炸開,隔著窗簾,把臥室都映亮了。
亮光中,康劍看到熟睡的白雁呶了下嘴,鬆開他,翻過身,習慣地朝里蜷縮著身子。康劍從身後攬緊她,讓兩人之間貼得密密實實。
大年初一,兩個人在床上賴到九點多。洗漱好,白雁按照濱江的習俗,做了二碗湯圓。康劍有些吃不來甜糯糯的湯圓餡,可過年圖喜慶,不能不吃,他艱難吞咽的樣,惹得白雁捂著嘴,大笑不已。
這一天,兩個人如同兩隻慵懶的豬,圍著電視,不是吃,就是睡。
康劍覺得失馬的塞翁真是一個前無古人的大哲人。這次雙規,不僅為他徹底看清了白雁的心,還為他爸媽接受白雁打開了一道門,同時,他有了一個名副其實的七天長假。
共產黨是個把形式主義執行得非常徹底的黨派。
不管他是康市助,還是康市長,春節期間,一定是要在各個部門、企業、農村,每天穿梭不停的百年,根本挪不出時間陪家人的。現在都好,腳上穿著毛絨絨的拖鞋,嘴巴里嚼著老婆炸的熏魚,懶散地坐在沙發中,懷裡抱著老婆,隨時能為所欲為。
蜜月也不過就這樣了。
第二天,太陽罕見的好。康劍催著白雁起床,說要出去逛逛。
逛街白雁最開心了,但在出門時,她很嚴肅地交待康領導,現在我們有點窮,不屬於中產階級了,花銷不能像以前那麼大手大腳。衣服,可以盡情地試,僅此而已。
康劍溫和地點點頭,“行,老婆的話就是真理,我服從就是。”
現在人對過年的意識沒從前那樣濃重了,大年初二,街上大部分的超市、商鋪都開門了。遊樂場裡人最多,賣氣球、糖葫蘆的生意最好。
兩個人牽著手,隨意地走,白雁走到一家冰淇淋店前突然停下了腳步。
“康劍,我們偶爾也可以奢侈一下的。”她說道。
康劍扭頭看了看冰淇淋店中出出進進的情侶,再看看櫥櫃裡一桶桶五彩繽紛的冰淇淋,擰起了眉頭,“你不會想吃冰淇淋吧?”
白雁彎起嘴角,兩隻可人的小酒窩閃呀閃的,“康劍,我們好有靈犀。”
“不行,你胃不好,現在是冬天,會凍傷胃的。”康劍一口拒絕。
“所以說才偶爾奢侈一下。過了年,就是春天了。”
“溫度還是冬天。”
白雁噘起了嘴,豎著一根指頭,“康劍,今天過年,就一次,我想吃,好不好?”
康劍閉了閉眼,“真的就一次?”
白雁用力點頭。
康領導只得妥協地掏出錢包,走過去。
“我要香糙的,兩個球的那種。”白雁在後面喊。
康領導回過頭,兇狠地瞪著,轉過身時,對店員說道:“請問這個冰淇淋能不能加熱下?”
店員嘴巴半張,眼睛直眨。她聽錯了?冰淇淋加了熱還叫冰淇淋嗎?那應該叫奶茶?
“真好吃!”白雁笑眯眯地舔著冰淇淋,眼睛樂得成了一條fèng。康劍實在無顏和一個手上拿著冰淇淋的小女孩並肩偕立,看到前面是二手車市場,說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吃完了過來找我。”
白雁看裡面像是不少人,大過年的,大家都擠到一塊賣舊貨呀!
“好的!”她怕冰淇淋一不小心沾到人家的新衣服上,乖乖地立在街角吃著。
濱江的有錢人很多,車開個一兩年,就要換。二手車市場一向是很活躍的,不然也不會大年初二就開張。一些剛會開車的年輕人、家庭婦女,怕技藝生疏,不敢開好車,通常愛到這裡淘輛喜歡的兩手車開開。
康劍看了幾個車位,車都是八成新,注意保養能開個好幾年呢!他走幾步,回頭看一下,生怕白雁一會進來找不著自己,視線隨意地瞟著,一輛熟悉的紅色跑車突然躍入了他的眼帘。
同時,他也看到了一張驚愕的面容。
在這個市場,和伊桐桐不期而遇在紅色跑車前,康劍不要多想,也知道她怎麼會沒回家過年,而出現在哪裡了。
伊桐桐本能地挪開視線,有些慌張地想找個地方躲避一下。怎奈這裡就是一個大平台,除了人和車,沒地方能遮掩。
她沒辦法,只得抬起頭,肌肉緊繃,神情冷漠。
她聽說康劍沒事了,可是她卻因為這事在學校沒辦法立足。校長在放寒假前,對她說,她一個藝術學院的高材生,在這裡教美術,太屈就,年輕人要有抱負,美術不比其他課程,在學期的延續性,她隨時都可以離開,學校不會要她付違約金的。
她不傻,當然聽得出校長言下之意。她哪是什麼高材生,而是學校不能容忍有一個被某高官包養的“情婦”做老師。
被某高官包養……伊桐桐第一次在廁所里,聽到同事這樣議論她時,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李澤昊把她視同瘟疫一般,徹底和她脫離了干係,他現在是被同情者,不再是陳世美了。寒假前教室聚會,她聽到他興奮地和其他老師說,明年,他要裝飾公寓,然後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