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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從哪偷偷弄來了安眠藥,吃了大半瓶,再也沒醒過來。死之前,她洗了澡,換了新衣,頭髮盤成髮髻,描眉、塗粉、畫唇彩,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猶如熟睡一般。
所有的後事,都是白雁一手打理的,她讓康劍找了民政局的領導,請公墓處的人把風景最好的一處墓地給了白慕梅。
“她最愛臭美,什麼都講完最好的,墓地也不能例外。”白雁一身孝服,紅著眼對康劍說。
白慕梅生前的戲服、頭飾,都和屍首一同火化了。下葬那天,劇團里的人、培訓中心的人都來了,老商站在最後,頭低著,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白雁把她的公寓托房屋中介公司轉賣,撫恤金,她捐給了培訓中心買戲服。白慕梅一生唱戲,人生也如戲,就讓她永遠留在舞台上吧!
第一百一十章 地毯的那一端(六)
七月中,整個中國熱得象一台熊熊燃燒的大火爐,濱江因為地處長江入海口,還算離火爐稍遠點。就這樣,你在街上轉一圈,也是熱得面如薔茄、汗流頰背。通常這個時候,除非迫不得已,沒人愛在外面晃悠著,何況還是正午時分。
白雁站在商場門口,看著外面縱情熾烤的太陽,真是沒勇氣往外伸腿,心裏面忍不住對柳晶腹腹誹了幾句。
你說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成四個季節,春、秋、冬,九個月,挑哪天結婚不好,偏偏柳晶要在這三伏天做新娘子,害得她做朋友的很無奈地毒日下到處選結婚禮物。康領導還很嚴肅認真地對她說,這禮物一定要鄭重而有意義,柳晶是你的同學、同事兼好友,簡單是我的助手和朋友,你看看這麼多層關係在裡面,怎麼能隨便。
白雁想起自己結婚時,柳晶和同事們送的那一盒色彩豐富的安全套,心裏面盤算著也要反擊一回,康領導這一說,她很是不甘, “領導,我不太能領會你的深意,這禮物,你自中兒買去。”
她都改口叫“康劍”很久了, “領導”這個詞一般是在她調侃、挪諭或者生氣時,才會冒出來一下。
康劍嘴角微微勾起,天氣熱,他在屋子裡只穿了一件背心,下面一條寬鬆的沙灘褲,不算是肌肉男,但看上去還是很養眼的。在文山會海的薰陶中,康領導的身材算是保持得不錯。
“我老婆向來和我心有靈犀,怎麼會不懂我的意思?她的眼光一向好,能挑中我這麼好的老公,挑禮物就更不要說了。”
“哪裡是我挑的,明明是你要陰謀誘惑我上鉤的。”白雁斜睨著他,嘀咕道。
“願者才上鉤,你要是對我沒這心,我釣得到你嗎?”康領導笑得樂不可支。
白雁惱了,使勁推了一他的胸, “你還很有成就感呢!”
“確實有點,不過,老婆,”康領導仍然笑著,臉上卻露出一絲無奈,手緩緩地穿過白雁寬鬆的睡裙,摸上溫軟的小腹, “我這麼努力,怎麼會落後於簡單呢?”
其實,柳晶和簡單也不想在大熱天裡結婚,但有些事是身不由己呀!
在簡單與柳晶分隔兩地的戀愛中,周日,不是簡單回濱江,就是柳晶來雲縣。兩人是正式定下戀愛關係才分隔兩地的,平時就煲電話粥訴情,這一見了面,還不是天雷勾動地火,乾柴碰上烈火,抓緊了時間恩愛。
沒隔幾月,柳晶突然發覺生理期延遲了,一查,懷孕四十五天,十萬火急地把簡單召回濱江,拿著化驗單,就拼命地哭,嚎著就沒臉見人了。
簡單憨憨地笑著,抱住她,颳了下柳晶的鼻子, “這樣挺好的,反正房子也裝修好了,我們就奉子成婚。”
“不好,這樣很沒誠意,好象是被逼無奈。”柳晶繼續哭。
“怎麼會是被逼的,我心甘情願播種,有所收穫是情理之中的事。”
簡秘書寫文章厲害, 嘴巴也不鈍,三下兩下把柳晶安慰得又喜笑顏開,兩個人歡天喜地向雙方家長報告了這一喜訊。
簡單的父母是激動得不能自己,發動所有的親威朋友,印請帖,訂酒店,買結婚用品,家裡熱鬧得整天象個集市似的。
柳晶的爸媽在接到這個消息後,把門一關,夫妻倆對面悶坐,一宿沒說話。第二天,柳晶的爸爸去了李澤昊家,對李澤昊的爸爸搖了搖頭。
李澤昊的爸爸一下就明白了,嘆了口長氣, “不怪你家晶晶,是澤昊當初太混帳了。 ”
柳晶的爸媽心裏面偷偷地希望,柳晶有一天能回心轉意,和李澤昊重歸於好,畢竟兩家是世交,彼此熟稔,等於是親上加親。現在看來,徹底沒戲。但兩人沒鬱悶幾天,簡單提著一堆禮物上門,腳前腳後,甜蜜蜜地喊著“爸爸、媽媽”時,兩人的心就鬆動了。
事情忙得差不多,柳晶才羞答答地把結婚的消息告訴白雁。白雁一聽,立刻逼供,柳晶架不住,老實交待,再不結婚,婚紗就穿不了,小腹已經明顯隆起了。
白雁又把這事當笑話轉述給康領導。
領導沒笑,只嘆氣, “人家簡單沒買票都能上船,我買了這麼久的票,怎麼還上不了船呢?”
“你什麼時候買票了?”白雁撇嘴,說起來,兩個人目前的狀態屬於離婚夫妻同居中。
“我買票的錢早付了,只不過沒拿票而已。老婆,請你注意問題的核心在哪,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這不,今天又觸動了康領導的傷心處。
白雁到是不急,兒女與父母也是一種緣份,強求不來。但看領導現在越來越著急想當爸爸,她決心回濱江後,體檢下身體,看看體質有沒有好轉些。前陣子生病中,她的體質非常虛弱。
康領導本來就準備送她回濱江,因為柳晶結婚在即,便把行程提前了半月。省政府下個月組織各縣的縣長到廣州參觀學習,康領導想著正好帶白雁回省城見爸媽,該是把他與白雁的感情正式面對爸媽的時候。
那套面對江水的公寓,剛油漆完畢,雖然用的是環保的立邦漆,但康領導還是擔心氣味對人體有害,至少要吹個一年半載,再搬進去。
兩個人還住在以前租下的小公寓。
回來那天,對面的陳嬸搶先給他們打掃了房間、洗了床被,還做了飯。晚上,兩個人擠坐在窄小的陽台上,看著街頭璀燦的燈光,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康領導過完周未,又回雲縣上班去了。白雁暫時不去醫院,首當其衝的就是為柳晶買結婚禮物。
唉,白雁對著外面明晃晃的滿地陽光,小臉苦作一團。把個大商場逛了一遍,楞是不知買什麼好。床上用品、首飾,好象太沒誠意了,象是為送禮而送禮。不管禮物價值幾許,至少要讓收禮的人感應到自己的用心。
白雁眯著眼一抬頭, 看到對街有家韓式餐具專賣店,心頭一動。她記得韓劇里,一大家子圍在一起用餐時,那一套套精美的餐具,令人賞心悅目、食胃大開。
對了,就送餐具,又可以當裝飾品,又非常實用,而且可以時時提醒柳晶要當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不要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煮泡麵的水平有多高。
白雁頂著毒日,走向餐具店,很快就挑中了一套鄉村格調的,瓷質精細,畫面優美,價格適中,不會讓人覺得有壓力,也不會讓人覺得很隨意。
店員幫她包紮好, 問要不要送貨上門。白雁看包裝不算太大,拎了拎,不是很重。
“不要了,外面這麼熱,我自己打車好了。”
店員感動地幫她拎到路邊的村蔭下,白雁抬手攔車,手機響起,是冷鋒的。
在她恢復神智之後,冷鋒給她來過幾次電話,就是普通的問好,兩人都沒提關於明天的事。
“冷鋒,在上班嗎?”白雁笑著問。
“聽說你回濱江了。”
“是,回來有幾天了,這不,正忙著給柳晶買禮物呢!我準備明天去醫院檢查身體、看看同事,估計還得過一個月才能恢復上班。”
“上班不急,等夏天過去吧!”
“你怎樣?”
冷鋒停頓了下,然後才說道: “白雁,我與濱江人民醫院的聘期已經結束了,我準備仍回上海工作。”
“什麼時侯走?”
“明天早晨。”
白雁沉默了許久, “冷鋒,保重。”
“你也一樣,白雁。”冷鋒輕聲說。
手機中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傳來一聲淡婉的嘆息, “再見!”
白雁怔怔地收回話帝。一輛計程車停在她的身邊,司機下車幫她把包裝盒放到後備箱裡。
“是餐具,師傅你輕點。”白雁提醒道。
司機微笑著點頭。
車門一開,一股刺膚的冷氣撲面而來,白雁本能地哆嗦了下,拉上車門。
身後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隨之啟動,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車流之中。
冷鋒扶正眼睛上的墨鏡,對著滿街參天的大樹,抿了抿唇。
都說濱江是個秀美的小城,地理位置優裕,經濟發達,風景靚麗,集時尚與清雅於一體,很適合人居住。他來了一年多,對此,到沒多大的印象。
沒有印象,也就生不出留戀。
他看到她了,清新如昨,恬美依舊,眉眼間都是溫婉的笑意,與得知明天逝去時的崩潰、失控,判若兩人。那個男人真的做到了,真的把她從痛楚中搶出來,真的抹平明天帶給她的巨大的疼痛。
現在,她過得很幸福,他看得出來。
以前,她的世界裡是明天,現在、將來,是那個叫康劍的男人。
他,一直都是與她擦肩而過的路人。
來濱江,就是想與她相遇。
相遇了,結識了,動心過,失落過,現在他已很平靜。
所以離別在即,他不感到悲傷,只是有一點淺淺的悵然。悵然過後,是釋然,因為看到她過得很快樂,這就夠了。
冷鋒微微一笑,加大馬力,車風馳電掣地往前方駛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毯的那一端(七)
柳晶和簡單的婚禮是在江天酒店舉行的。這天是個雷雨天下雨時,電閃雷鳴;不下
雨時,悶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幸好江天酒店的空調極為舒適,在婚禮進行前,老天作美,撐了二個小時沒下雨,讓賓客逐一趕到了。
就這樣,柳晶還是有點抱屈,在化妝間對簡單拉著張臉,說要不是他懶,不肯用安全套,怎麼要現在結婚?穿個婚沙,汗流得把妝都沖化了,客人們也可憐,這種天氣也要出來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