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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怕他再傷害你嗎?”
白雁莞爾,“我覺得應該是他擔心我會不會傷害他吧!他渾身的解數都使盡了,我知道他的命門所在,而他卻不知道我的。都說男人象個孩子,我不能只接受他成熟後的卓爾不凡,卻拒絕他年少時的調皮和叛逆。我們婚姻的開始是孽緣,他帶有目的娶了我,我也用設防之心在觀察他,稍有風吹糙動,我總能把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婚姻的失敗,不全是他的責任,有我的推波助瀾。”
“你是什麼時候想通這一切的?”
“當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你面前放下所有尊嚴,把自己低到塵埃之中,袒露自己,沒有一絲遮掩;當一個男人在最背的境況下,卻還用盡一切辦法,哪怕去偷去搶,都要給你安排最好的生活,而他卻選擇從你的生活中退隱。不需要太肉麻的詞語,你的心自然而然就會顫動了。”
冷鋒閉上眼,有些惋惜,有些慨嘆,有些心酸。
白雁用她的含蓄和坦白告訴他,他們,終究要擦肩而過的。
在遲到的時候相逢,註定了他們之間一切都已晚點——————他不知道該埋怨誰,埋怨什麼?感情一事,最說不清。如他只不過聽了明天一席話,就對她動心。追到濱江,得知她已為人婦,卻還是向她表白。這從道德上很不該,但卻是心之使然。
康劍在他的眼中算是一個極不負責任的混帳男人,但白雁喜歡上了他。不過,冷鋒不得不去想,如果他當初就知道白雁是這樣的出身,白雁心裏面摯愛著另一個男人,他會不會還象現在這樣為她心動呢?
不管什麼樣的答案,現在都無意義了。
白雁說了太久的話,口有點干,倒上滿滿一碗茶,咕咚咕咚,一仰脖,喝了個乾乾淨淨。
“你準備復婚了?”冷鋒苦澀地問。
“噗”,白雁一口茶笑噴出來。“有這樣把婚姻當兒戲的嗎?”
冷鋒挑眉。
“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感覺,但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我們之間的險峰、峽谷仍然存在,可能還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現、意料不到的事發生。現在匆忙的結合,結果說不定還和以前一樣。我還是先過一陣自由的單身生活。”
單身的她,也不會給任何男人機會的。
冷鋒端起酒杯,變涼後的花雕有些苦澀。
“我來,我來……”吃完飯出來,白雁搶著衝到收銀台買單。
冷鋒怔了怔,落寞一笑。白雁真要拒絕一個人,那可能就會防得針都插不進了。
很欣慰,她沒有冷冰冰地向他說“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你的愛”。結果雖然一樣,但這樣的方式,很體貼,很摯誠,很周到。
兩個人穿過走廊向大門走去,李澤昊帶著三分醉意,一臉cháo紅地迎面走過來。
白雁抬頭,看到他,推測他帶著伊桐桐又來花天酒地,不禁有幾絲忿怒。
“進展不錯哦!”李澤昊都走過去了,眼fèng瞥見了白雁和冷鋒,折回一步,語調平平,卻分明帶著一絲譏諷。
冷鋒被他問得一愣,沒明白他什麼意思,不過倒也不用他操心,白雁搶先發了話:“嗬,這進展要是與李老師和伊老師的天雷勾動地火比,那是小巫見大巫。”
李澤昊看向白雁,臉上青筋直聳。
他了解白雁和柳晶的關係有多鐵,上次看房時,他就嘗到了她的厲害。她就那麼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他和伊桐桐炸得灰頭土臉。他火不敢發,忍又忍不住,梗著脖子蹩了好一會,才強壓著脾氣生硬地說:“白雁,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但我知道我活該讓你對我有看法。但這是我和柳晶的事,你別不問青紅皂白,就掄起棍子打人。柳晶她現在也過得不寂寞。”口氣像是打翻了幾百年的老陳醋。
“不寂寞?”
聽他這麼一說,白雁心頭的火苗蹭蹭往上冒,“你的意思還說你和別的女人上床,柳晶也有錯?對,對,她是有錯,錯在她以為你為人師表,道德高尚,有情有意,其實不過是道貌岸然的一當代陳世美。”
李澤昊直直地杵在那裡,血氣往上涌,面紅耳赤,深吸了幾大口氣才抑制想要發作的衝動,從牙fèng里擠出幾個字,“我是移情別戀,那她好在哪?也不過隔了幾個月,她不就和其他男人摟摟抱抱了。”
李澤昊閉了閉眼,想起早晨在醫院看到的一幕,額上的青筋都要迸出來了。
白雁先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冷冷一笑,“難道你想要柳晶捧著個貞節碑,給你守節?不然就跪在分手的地方,等你玩膩了,良心發現時,回去陪她看細水長流?”
“白雁,你不是柳晶,你根本不懂我們之間的十四年的愛情。”李澤昊紅著眼睛嘶吼。
白雁彎起眼角,笑得眯眯的,“我又不是教書育人,當然不懂,可是她懂。”她呶了下嘴。
李澤昊回過頭,呆若木雞地看著伊桐桐臉色蒼白地站在包間的門口。
“李老師,你去個洗手間,怎麼這麼久?”包間裡探出個頭,笑著向李澤昊招手。
“就來!”李澤昊低下頭,目不斜視地從白雁和冷鋒身邊越過。
伊桐桐僵僵地站著,一動不動。
“進去呀!”李澤昊拉伊桐桐。
“別碰我!”伊桐桐甩開他的手。
李澤昊沉著臉,用力把伊桐桐拉進包間,“砰”一下關上門。
白雁聳聳肩,“我們也走吧!”她對冷鋒說。
冷鋒發動車子,上了路,扭頭看白雁,“別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我只是想不到他一邊摟著別的女人,一邊還提十四年的感情,可憐的柳晶到現在還對他念念不忘。”白雁疲憊地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如果有愛,你不是說不要去太計較?”他現學現賣。
白雁滑下半個車窗,讓夜風夾雨吹進來,吹走胸中的悶氣。
“柳晶他們曾經是甜蜜的,一帆風順的,沒經歷過風雨。現在剛經了點風浪,他就棄下柳晶走人。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要同甜蜜、共患難。我與康劍沒有甜蜜過,從認識起,就是風雨交加。正因為經歷了這些,才意識到什麼是最重要的。這不一樣。想要遇見一份堅硬如磐石的真愛,很難啊!”看著外面流動的夜色,她漸漸安靜下來。
冷鋒始終很沉默。
他想,經過了今夜,他對愛情的理解可能又有不同了。
理解正確又如何,還有機會向誰訴?冷鋒嘆了口氣。
第七十七章 煙,熏進你的眼(五)
這是一個極度狂歡的夜。
李澤昊當了幾年的教書匠,第一次,男男女女,吃飯喝酒,唱歌跳舞,異性按摩,溫柔鄉中,是熏得飄飄欲仙。
外面是寒風刺骨,包廂里卻是暖風習習。
在祖國的南端,瀕臨某海濱的開放型城市,某私立中學的教導主任,來到濱江,招募教學精英。李澤昊是校長最最想招走的一個。
李澤昊不知喝了幾瓶酒,自己也數不清,只記得這個姓萬的教導主任,眼睛有點兒斜,一個勁兒地說:“李老師,給我面子,喝!李老師,我們那學校呀,風景如畫,四季如春,年薪二十萬,外加住房。”
李澤昊在暖風中,大腦還能保持正常運轉,他口齒不太清晰地說:“要我去……可以,但我還有個條件,我……得再帶一個人去。”
萬老師曖昧的眯著眼,“是伊老師嗎?”
李澤昊瞪大眼,“你怎麼知……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李老師的情況,我是了如指掌。”萬主任瀟灑地一拍胸膛,“這是,我們校長早有安排,只要李老師過去,伊老師,我們也接受。”
李澤昊心裏面激動的像朵沸騰的花綻放,忙不迭地拿起手機。今天,他要在伊桐桐面前揚眉吐氣一回,他,李澤昊,雖然沒做到大官,但以後,也可以讓伊桐桐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看她以後還會不會再拿他和她那個前男友比。
此刻,李澤昊的酒醒了差不多。
身後,萬主任和幾個教書匠仍在把杯換盞、熱血沸騰,而眼前,伊桐桐的臉卻如一塊又冷又硬的臭石頭。
““有話,回去再說。”李澤昊有些心虛。
今天,到底算是個喜日還是個霉日?
昨晚他不知怎麼夢到了柳晶,兩個人在老家的楊樹林裡親吻,吻得難解難分、欲罷不能,他的手悄悄地解開了柳晶胸前的扣子,剛想往裡伸去時,他被尿給憋醒了。
然後,滿腦子就全是柳晶,再也睡不著。鬼使神差的,天還沒亮,他跑去菜場,買了新鮮的鯽魚,做了魚湯餛飩,趕到醫院,卻撞見了柳晶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
這一整天,心就揪著,沒舒展過。
現在,心更象被誰用繩子扎著了,連呼吸都不順暢。
““我偏要現在說。”伊桐桐就覺著有杆高壓水槍,自己被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不由地打了個擺子。她以為牢牢受她掌控的李澤昊,原來也會吃著碗裡,想著鍋里的。
分手的念頭像只水瓢,晃晃悠悠地浮上來勾引她。她看著那隻水瓢,手伸過去,甚至握住了。心裏面卻有個魔鬼般的聲音嚇她,丟開。
為什麼?伊桐桐急得大聲問,象你這樣的女人,到了這個份上,一切情感都要為現實讓位。魔鬼道出了她心底的呼聲。
伊桐桐委屈難鳴,身體瑟瑟發抖。她可以為康劍服從現實,可是不甘為李澤昊。
李澤昊被伊桐桐盯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時,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喝酒的人把注意力轉向了他們兩個,他感覺伊桐桐讓他沒了面子。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找不著,女人可多了去,誰怕誰?心一橫,血往上涌,“好,那我們出去說。”
他粗暴地把伊桐桐拉出了包廂,暗想只要伊桐桐敢對他發脾氣,他就立刻說分手。斬釘截鐵,不留一點餘地。他用力把臉扳得死死的,內心卻翻騰著。
“你老實告訴我,你愛的到底是我還是你那個象個傻大姐似的土包子前女友?”這話,伊桐桐已經讓了好幾個點,並不為難李澤昊,只要他退後一步,把她哄一哄,這台階也就下了。
可她說了“象傻大姐似的王包子前女友”,刺痛了已抑鬱了一整天的李澤昊。他的眼中籠起一抹怒色,聲音低啞卻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