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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羲坐起來,看了眼檯曆,確實沒去醫院。
她煩躁地抓了下頭髮:“知道了。等一下去交。”
那邊小心翼翼地問:“你昨晚是不是喝醉了?我打你電話的時候咿咿呀呀地在說胡話。女孩子在外面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不要喝太多。你要是早點找個男朋友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徐羲不想聽這些,打斷她:“那邊情況怎麼樣?”
女人嘆了一口氣,沙啞的聲音透著一股蒼老:“還是老樣子,上個月下過兩次病危通知,聽說還睜了一次眼……”
“聽說?”徐羲一頓,“你是不是又沒去?”
“去了去了!”女人有點急,“我每天都去。就是,你看我身上又沒錢,出了什麼事還要再找你,你幹嘛非得在醫院留我的名字?”
“我怕你忘記自己造過的孽。”
說完直接掐了電話。
房間窗簾拉得很嚴實,視線里灰濛濛一片。
徐羲蜷著坐了一會兒,等冰冷的四肢慢慢回血,才搓了把臉,開燈起床。
到醫院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大亮。徐羲熟門熟路地找到住院部九樓,遠遠看見監護室里躺著的男人。
只有二十來歲的年紀,相貌清秀,只是全身上下的導管破壞了幾分美感。
旁邊床位蜷著一個中年女人,頭髮半白,睡得很沉。
徐羲沒有進去,拐了兩個彎找去醫生值班室。
主治醫生宴清正好在,給她泡了杯咖啡,姿態隨意地臥在小沙發里:“老實講,現在沒有變化就是最好的情況。睜眼動手指都是正常的生理活動。幾年前我就告訴你,他這個情況五年已經很多了。”
徐羲捧著馬克杯暖手,眼神有點呆,半天,點點頭:“嗯,知道了,有什麼情況您直接聯繫我吧。”
安靜地坐著喝完一杯熱咖啡,徐羲稍微有了點精神,問:“我媽每天都在嗎?”
宴清頓了一下,委婉地說:“基本晚上都在,偶爾會有白天找不到人的情況,不過還好,你另外請的護工都能頂上。”
徐羲毫不意外地點頭,謝過他,起身出去。
她站在走廊盡頭,開著窗點了根煙,想了想,給周軻打了個電話。
“老大之前是不是讓我去single?”
“對啊,雖然可能只有打下手,但這個機會對你真的很不錯。報酬也可觀的。”
“我去試試吧。”
周軻敏感地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問:“你怎麼了?”
徐羲沉默了一下,說:“下個月的工資能不能先支給我?”
“這個沒問題,上次去S市的錢已經打過來了,姓張的不知道被誰收拾了一頓,說是要賠償你精神損失費,過兩天也應該到帳了……”
“嗯,謝謝。”
掛掉電話,徐羲捂著臉,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煩啊。
煩到就想從這裡跳下去就好了。
……
再回到病房,張娟娟已經醒了,看見她,拘謹地站起來:“羲羲來啦。”
“嗯,交醫藥費。”她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給你買了幾套衣服,還有這個月生活費。”
張娟娟立馬笑起來,走到旁邊。
翻到那疊錢的時候愣了,微躊躇了下,問:“羲羲,這個月怎麼就這麼點?”
“按你在醫院的時間算的。小時價比護工還高了兩倍。”
她原地動了下:“你怎麼把媽媽當護工算呢?我平時也要吃飯什麼的……”
徐羲面無表情:“飯錢打在醫院餐卡里,只要你不嫖不賭,這些錢夠了。”
張娟娟動了動嘴唇還想說什麼,目光落在病床上的男人,又把話咽了下去。
等身後房門掩上,徐羲的肩膀一點點塌下來。
床上的男人和七年前沒有什麼變化,黑髮有些長了,軟軟地搭在眼睛上。
以前的活力已經全部消失不見,眼角一顆小小的淚痣讓整個人看起來安靜又乖巧。
她碰了下男人因為常年輸營養液而乾瘦蒼白的臉,眼眶微紅:“又睡懶覺。”
……
離開醫院,徐羲開著車茫然地在市中心轉了兩圈,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停在紀時許的公寓樓下。
她對著後視鏡看了眼裡面眼睛紅腫,臉色慘白的女人,從副駕駛座上抓起化妝包,認認真真化了個裸妝。
門鈴響了有半分鐘的樣子,霍地拉開,露出紀時許睡眼惺忪的臉。
他有輕微起床氣,這會兒倚在門框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話都懶得講。
徐羲認真地瞄了兩眼男人敞開的領口,眨眨眼:“已經八點了。”
紀時許冷笑了下:“知道你昨天鬧到幾點嗎?”
“……不知道。”
“四點。”
徐羲虛心道歉:“對不起。”
柔軟捲曲的長髮披散著,垂到胸口,頭頂淺淺的有個發旋,薄粉色有點褪了,整個人像個洋娃娃。
他喉間微滾,煩躁地撇開視線:“過來幹什麼?”
“我起來晨跑,剛好路過,順便來追一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