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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這不是鐵如來綠峰菠蘿春吧?”
外公擰起眉毛,“我有那麼缺德嘛,處處山寨?這是你大舅從浙江帶回來的好茶。”
蘇信端起青瓷杯,抿了一口,“嗯,不錯。”
“看吧,還是小信識貨,就你個外孫女小人之心。”
我剜他倆一眼,“好吧,現在熟悉了,就聯合起來欺負我是吧。”
外公小眼睛狠狠瞪我瞪我,沒說話,端著自己的小茶壺跑到小院子裡頭的藤椅上自個兒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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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在床上翻來覆去沒睡著,套件衣服跑門檻上坐著,總覺得鄉下真的很不錯,夜間只關外面院子的門,家裡的大門都是敞開的,空氣特別清新,好像把人心都薰陶的特別乾淨。
我坐了一小會,秋涼襲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一道黑影籠住我,我仰頭一看,蘇信站在我身後低頭看我,他英俊的面孔半埋陰影里,只看得到一邊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我收回視線,“怎麼,也睡不著啊?”
他在我身邊坐下,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冷嗎?”
我抱膝,“還行。”
他微吐一口氣,慢聲說,“這裡天空挺好看。”
我這才抬眼看去,視野開闊,天空都清澈,每顆星閃到最亮的程度,就像夜色的瞳孔,沒有城市裡的那種霧蒙蒙,遠處山垣涌動,星星垂得很低,仿佛就躺在山尖。
我看了許久,精神都有些恍惚,直到蘇信把我的手拉過去放在握著。
我回過頭看他,他沒看我,只仰頭看星空,黑眸里聚滿光亮。
心有靈犀,我也沒再言語,就這樣任由他姿勢很彆扭地把手拉在懷裡。
通常看小說電視,總覺得看星星是個多惡俗多矯情的橋段,動不動就看星星,看完星星再看流星,接著欲求不滿繼續看流星雨,到最後都讓群眾大呼,怎麼還看雷陣雨。
可是這份惡俗矯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偏偏被搞得滿心滿身的溫暖心動。
大多戀人表達愛情的方式都是平凡的,辛欣當年喊著要找個開跑車拉橫幅追她的男人,現在也只是和寧小白兩個人一起吃每日三餐,一起逛逛校園的香樟大道而已。
我好像沒別的好,就是特別容易知足,時長掛在嘴邊一句話就是,去哪都行,和你在一塊就行。
這些話一般都是對我那些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們說的,可是現在對蘇信也一樣成立。
蘇信在身邊輕聲淡淡說,“這樣一輩子就好了。”
“啊?”我回過神來。
他笑著皺眉拍拍我後腦勺,“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沉默沒答他的話,當然他的話我也聽到了,而我滿腦子在想的,只有五月天《私奔到月球》裡面的一句歌詞,曾經第一次聽就動人心弦的——
這星球,天天有五十億人,在錯過,多幸運,有你一起看星星,在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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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從鄉下跟著蘇信的車回去了,外公嫌棄我們打擾他獨自一人寧靜的生活,一大早就在院子裡掃落葉的同時揮著掃帚把我們往外趕,還邊嚷嚷,
“快回去吧,看見你們年輕人就心煩。”
= =見過這樣的外公麼。
正好六號,我也要返校,就讓蘇信在我家小區外面等我,順路好把我帶到學校去。
小區門口炸油條的張嬸睜著大眼目送我從車上下來,再目送我媽把我送上車,其間蘇信還下車替我拿了行李,半天都沒說出什麼話。
剛準備開車走的時候,我媽敲車窗,遞給我我兩杯豆漿一紙袋小油條,笑道,
“張嬸給的,說專門給我女兒女婿吃的。算是賭輸了罰的。”
蘇信挺開心,我還沒接,他就搶先拿過來放到車前,“謝謝媽。”
他這聲“媽”一下子把我臉叫的滾燙,我媽更是笑得跟朵花似的。
路上,蘇信極其愜意地問我,“你媽跟張嬸賭什麼?”
我一手嚼油條一手握著豆漿杯,漫不經心道,“能賭什麼,賭她女兒給她釣了個有錢有貌的金龜婿唄。”
蘇信不說話,我斜眼過去看他,他唇抿著,面容清冷,沒有任何神情。
我本來暖烘烘的心倏地一涼,趕緊把剩下的豆漿都倒進嘴裡。
到學校後,假期綜合症經過一星期的時間徹底恢復過來,我突然發現跟蘇信在一起以後,生活都規律了不少,早上收到簡訊就是按時吃早飯,給我買了小巧的仙人掌盆栽放在電腦邊上用來防輻she,每晚十點半都會打電話來催我睡覺,還有喝牛奶= =我發現蘇信同志對牛奶不是一般的熱衷啊。
蘇信這一日常的舉動經常讓辛欣臨靜又嫉又恨,每次見我打電話就對著我咬牙切齒……
果斷投入上網和工作,學校又開始搗騰給山區人民捐獻衣服的事情,本來只有生活部在做,但是無奈量大。那邊的部長就勾搭到我們最近比較清閒的學習部來幫忙,部長真是熱心,一口就答應,部里的人雖然怨氣甚重,但也不得不開始著手這個工作。
今天晚上,作為副部的我承接了最重要的工作,挨個宿舍樓的挨個寢室的收他們不要的衣服,太悲催了。我從十三棟一直收到十八棟,最後拎的手都軟。
到十八棟最後一間,我把兩大袋的棉衣夏衣扔到地上,甩甩被酸溜溜的手臂,敲門。
一會兒便有人來打開,我一愣,門裡的人也一愣,“轟——”得把門響亮地帶上了。
我:= =|||
竟然是只穿了條小褲衩的上次運動會認識的眼鏡班長,這孩子真是精瘦精瘦的啊= =
等了沒多久,門又被打開,他已經套上襯衫和牛仔褲,蠻不好意思道,“呵呵,沒嚇著師娘吧。”
我已經對這個稱呼自動免疫,搖頭,“沒有,我過來收衣服的,要捐獻給山區人民的,很有意義的,你們要踴躍參與啊= =。”
他熱忱無比地回頭朝宿舍里招呼,“師娘來收衣服了,快把身上衣服扒了!一個個的,怎麼都不配合師娘工作!”
裡邊有人大吼,“我看你才是最不配合工作的,師娘一來第一個穿上衣服的就是你!”
眼鏡班長又灰常羞澀地撓頭,笑笑。
我趕緊說,“沒事沒事,我等著。”
他回去在柜子里翻了一陣,過會把衣服都集合好,疊好拿出來給我,他這才瞅見我身邊地上的兩大袋,推推眼鏡驚詫道,
“哇,這麼多,真沒看出來我們學校有這麼多好同志!”
我苦臉陪笑= =我也沒料到……
這時候,他們宿舍的門被全部打開,顧行止鑽進我視線,他瞥瞥地上的衣服,臉色不大好,皺眉問我,
“怎麼不叫我?”
我怔了下,估計他是想問怎麼不叫他們幾個幹事,解釋道,“一個一個發簡訊的話,都偷懶,能出來的沒幾個,還浪費話費。”
他看我兩秒,彎身拎起地上的袋子,“還有幾個宿舍。”
“沒了。”
“那我幫你拎回去。”
我震嘞個驚,為了確定這句話的真實性,“啊”了聲。
顧行止更不滿,走出門,“快走吧,都這麼晚了。”
我點點頭,把室長遞給我的衣服塞進袋子裡,拎上袋子跟著顧行止。
顧行止今天居然也穿了一件白色衛衣,看上去忒像烏龍聯誼那次初見時的蘇信。
回憶起那事,我心裡就一片歡愉啊,還會冒出一句俗里俗氣的話,緣分吶妙不可言~
路燈把我們兩個的影子都拉得很長,顧行止一聲不吭走著,我天生話癆,一悶就找不著自我存在感,就說道,
“顧行止你還記得我不?”
“……”
“應該不記得了吧。”
“……”
“太好了,你果然不記得,大好啊~”
“我只記得老抄我作業的小學同桌。”
“……”一提起這事我就憤懣,“你丫的故意的吧。”
顧行止不理會我,只拎著袋子信步走,我朝他背影握拳,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我停下來,掏出手機,“啪”地狠狠打開蓋子,
“餵?”
“祁月,在上網?現在10點半,可以睡覺了。”蘇信聲線聽起來特慵懶特性感。
“好好,馬上睡,不過我現在還在外面。”
我抬眼看看顧行止,他一個人越溜達越遠,趕緊放下手機,朝他大吼道,
“喂喂!顧行止!走反了走反了!我宿舍在那邊!媽的,走那麼快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