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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子容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拈起了她掌心的髮絲,杜微言就順勢看易子容一眼,半開玩笑:“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啊?”

    他的眸色沉黑,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繼續調侃:“可是你看起來都不會老哎?就和我那時候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樣,有沒有保養的秘籍?”

    髮型師都忍不住聽得微笑起來,側頭看了易子容一眼,眼前的男人唇角微抿,面無表情的時候有一種極致的英俊,是真的很好看。

    “別胡說。”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易子容突然帶著幾分不悅開口,“你再丑的樣子我都見過。哪裡老了?”

    杜微言有些詫異:“你……什麼時候看過我很醜的樣子了?”

    易子容怔了怔,像是有一片薄雲慢慢正飄來,遮住了星眸中泛起的往事,他的語意有些澀然:“你忘了麼……很久之前了。”

    杜微言皺起眉頭,仔細回想了許久,才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

    他一挑眉梢,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想起來了?”

    “是不是我在明武,被砸了頭的那次?”

    他不置可否,只是微勾了唇角,眼神中若有若無的笑意閃爍。

    “不許再記得了,也不許再提。”杜微言十分活潑地說,“真的太醜了。”

    他不說話,只是悄悄俯身,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身後的髮型師小姑娘微微臉紅起來。

    這是為了慶祝江氏集團完成對紅玉開發投資第一期項目的酒會。

    仲春的天氣不冷不熱,最是舒慡適宜。只是夜宴時女士大都穿著正式的禮服,難免有肌膚曝露出來,於是暖氣依然打得十足。

    大堂里水晶吊燈璀璨得耀眼,鋪著厚實潔白桌布的長桌上錯落擺置著冰雕,最近的一尊放在紅木托盤上,是一頭展翅欲飛的雄鷹。許是因為溫差,鷹身模模糊糊地氤氳著一層白霧。侍者在靈巧而迅速的換盤,糕點看上去繽紛奪目。

    這便是所謂的衣香鬢影吧。

    助理一直跟在易子容身邊,有時會上前低聲提醒幾句,但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沉默得像是跟在他們身邊的一道影子。

    易子容和旁人寒暄,言辭與微笑都無懈可擊。

    “你習慣麼?”她仰起頭低聲問他,耳垂上蘭花狀的墜子輕盈地擺動,仿佛此刻望向他的清亮眸色。

    “嗯?”易子容的目光從不遠處一位熟悉的男士臉上收回,還帶著妥帖的微笑,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什麼?”

    她忍不住握緊他的手,低聲說:“這樣笑,這樣說話……你習慣麼?”

    他個子太高,杜微言雖然穿了數寸高的鞋子,還是要踮起腳來才能勉強面對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有幾分捉摸不定,卻並不反對這樣場合下她突如其來幼稚的小動作,反倒很配合的低下頭,氣息溫暖,撩得她垂下的幾精長發輕晃。

    “你要聽真話?”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摩挲。

    杜微言的目光輕輕閃爍了一下,還沒有回答,他的助手已疾步走過來,目不斜視,低聲在易子容耳邊說了句什麼。

    易子容眯起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有一瞬間似乎在認真地思索著什麼。

    “什麼事?”

    他的表情很快恢復自然,微笑著說:“有個老朋友,我去見一下,很快回來。”

    他又低聲吩咐助手:“你陪著杜小姐,我出去一下。”

    杜微言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身邊的助理小謝,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只能尷尬地笑笑:“謝先生,好久沒見了。”

    謝助理頗為公事化地笑笑:“是啊。”

    氣氛有些僵硬。侍者走過,杜微言拿了一個高腳杯,輕輕抿了一口,又問:“你和他一起工作……多久了?”

    “快三年了。”謝助理陪著她往露台上走,語氣也不再那麼拘束,“那時候我是公務員,後來因為幾次合作認識了,他就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共事。”

    杜微言眨眨眼睛,有些詫異:“公務員?工作很好啊。”

    “是啊。”謝助理笑了笑,“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易先生這個人,很……”

    他想了想,選擇了一個詞:“神奇。”

    “呃?”杜微言忍不住綻出了一絲微笑。

    “他能辦成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不過三年而已,他如今的一切……如果是一般人,無論如何是做不到的。”

    杜微言聽出了淡淡的一絲欽佩,又有些好奇地問他:“你覺得他好相處麼?”

    “唔?”他警覺地看了杜微言一眼,微笑不語,良久,才說,“他對杜小姐你很好。我還不曾看到他對誰這樣耐心過。”

    杜微言將手中那杯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又將高腳杯放回了侍者的托盤上。

    他們低聲說話的時候,前邊忽然有了些許的動靜:“哎,來了。”

    大堂的前門拉開,進來兩道淡淡的人影,一前一後,交錯地落在深紅的地毯上。

    最先走進來的是江律文,銀灰色西服,高挺的鼻樑上戴著一副眼鏡,嘴角的笑容也是斯文俊秀。從紅玉回來,他瘦了不少,臉頰也微微有點兒凹陷下去,只是這樣看來,倒愈發顯得清雋了。這人在交際場上天生的進退自如,目光游移,便和大半的人都打了招呼,最後視線轉到大堂右角,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杜微言揚起微笑,和他打了招呼,接著目光越過他,又望向了後邊的那人。

    易子容走在他身後,黑色剪裁得當的西服,濃黑的眉下一雙眸子亦是純黑的。可是他從容不迫走來,那姿態卻又叫人覺得,簡單到了極致,亦是一種奢華。

    江律文將腳步緩了緩,側頭對易子容說了幾句話。易子容並沒有開口,卻點了點頭,隨即從人群中走出來,快步回到了杜微言身邊。

    小謝看著易子容的目光有幾分詢問的意思。易子容點了點頭。

    “易總……這怎麼行?”他脫口而出,又看看被眾人圍簇著的江律文,“這麼快?”

    杜微言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雖然知道此刻插口不大合適,可還是問了出來:“你去見江律文了?”

    易子容默不做聲,牽了杜微言的手,只是示意她聽江律文說話。

    “……已經就紅玉的開發,和業運集團達成了一致的合作意向……”

    許是看到了底下賓客困惑的眼神,江律文不得不又強調了一遍:“業運集團素來低調,主持開發過的項目有……”

    杜微言抽了一口冷氣,看了看易子容不動聲色的側臉,忽然想起就連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麼,原來……身邊那麼多的項目都是業運,也就是他名下的麼?

    一旁謝助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易總,這樣做實在有些糙率。和江氏合作,我們之前……”

    易子容漫不經心地打斷他:“行了。隔牆有耳。”

    這樣的酒會,任誰聽到他們的隻言片語,都會扇起一場蝴蝶風暴。謝助理點了點頭,勉強不再開口了。

    易子容聽著江律文條理清晰的陳述,思緒卻回到了剛才。

    他在頂樓的套房看完了那一疊資料,半晌,終於淡淡開口:“你想要什麼?”

    江律文靠著鬆軟的沙發,姿態閒適,只有目光如同繃緊的弦:“什麼都不要。只是想知道這些是什麼。”

    易子容修長的手指交疊起來:“她已經拒絕你。其實這件事和你無關。”

    房間裡瀰漫著百合的香味,有些像是露水的味道。喜愛的人愛它淡雅,厭惡的人就總覺得刺鼻。悄然無聲,只有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相對坐著的兩人,倒不像是對峙,更像是各自沉思。

    “你如今在紅玉有多少阻力,我很清楚。”易子容突兀地開口,“業運和江氏合作,你們可以分享業運在紅玉乃至臨秀省所有的人脈資源。”

    江律文驚愕地抬眼。這個結果委實出乎江律文的意料,他看了看易子容身前那疊圖片……那些真的重要至此麼?

    而易子容的目光陡然鋒銳,似乎瞬間看穿了江律文在心裡想著什麼:“不是它們有多重要。事實上,是她太重要,以至於別的,我都不在乎。而我的事,和你無關,我不希望你再窺探什麼。”

    他站起來的時候掀起一股旋流,那疊資料便如蝶般旋轉著落在純羊毛的地毯上。

    “我無意窺探什麼。沒有那場事故,大概也不會發現這些……”江律文看著他挺直的身姿,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辯解著什麼,“沒有直接找微言,我想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我不想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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