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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街道車水馬龍,行人匆匆,傘底下的世界卻平靜安寧,丁良的肩膀平而瘦削,緊緊的肌肉繃在單薄的骨架上,有一種奇怪的質感,手感好極了。
車來了,丁良先上車,廖景跟進去坐在他身邊,車子啟動,往吉昌街開了過去。
“保險公司那邊怎麼說?”廖景問。
“理賠的手續已經在走了,我保的全險,賠的數額挺多。”
“夠翻新重建的錢嗎?”
丁良沉吟了一下,說:“不了,我已經把房子掛中介了。”
廖景詫異:“你要賣掉?”
丁良嗯了一聲,隔了片刻,才說:“我過兩天就要帶冬冬走了。”
“去哪?”廖景心一跳。
“不知道。”
車外雨越下越大,大片的水霧蒙在玻璃上,什麼都看不清,廖景明白,丁良不是不知道要去哪,只是不想說,或者是為了他們父子的安全,也或者是為了不給自己帶來麻煩。
不錯,換了廖景,這種時候最好也是跑路,世雄再凶再牛,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換個遙遠的北方城市,他們還能繼續之前的日子。
可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
這個話題誰也沒再提起,兩人默默下車,默默走路,默默上樓,丁良的傘始終打在廖景頭上,雨太大,他半邊身子都濕了。
廖景知道,甭管怎麼樣,他對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雖然他們倆都是不善於表達的類型,雖然除了那天晚上他們再沒說過曖昧的話,再沒有肢體接觸,但彼此之間,已經將對方放在了一個不同的位置。
回到家的時候冬冬還在看火影,水族箱裡漂浮著可疑的白片片。
“你幹什麼了?”廖景撲過去看他的寶貝魚,清道夫貼在玻璃壁上翻白眼。
“餵它們吃薯片呀。”冬冬一臉的活雷鋒。
“靠!”
廖景恨不得一腳踢飛他,熱帶魚吃你妹的薯片啊!你知道老子這一缸魚多少錢多精貴不?
沒工夫理他,廖景給丁良找了件襯衫讓他把濕衣服換了,自己挽起袖子就開始拿網兜撈薯片,還好薯片泡的時間不長,沒散,折騰了半個鐘頭總算都撈出來了。
所以說小孩簡直都是魔怪,鬼知道一不留神他們會惹出什麼禍來。
丁良看著他忙亂,也不知道怎麼幫他,對冬冬又一向溺愛,捨不得說,只能瞪小孩一眼以儆效尤,看看表已經七點多了,便一瘸一拐地進了廚房,想給三個人弄點吃的,廖景給水族箱做了消毒清洗,給魚撒了點藥,把工具都清理完,丁良已經煮好了稀飯,說:“你這就剩大米了,我弄了點兒稀飯,蒸了幾個冰箱裡的凍包子,你還想吃什麼不?”
廖景這才發現他帶著傷還弄了這麼些吃的,心裡過意不去,說:“你折騰什麼啊,傷成這樣還做飯,吃什麼叫外賣不就得了。”
丁良說:“沒事,稀飯好做的很,又不是什麼大菜。”
廖景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稀飯包子,站在廚房門口的丁良,趴在電視前面的冬冬,之前的煩躁都沒了,忽然覺得挺溫馨的,心裡還有點酸酸的感動。
“別看了,都鑽電視裡了!”廖景關了電視,把冬冬拎起來,“吃飯!”
冬冬嗷嗷叫著被他放到了餐凳上,求助地看著爸爸,想求他伸張正義,丁良不理,小孩挫敗地撇嘴,背著丁良嘟噥:“妻管嚴!”
“你說什麼?”丁良疑似沒聽清,廖景已然黑線,拍一把他的頭:“白痴!”
稀飯吃了一半,廖景的電話忽然響了,大韓從外地打過來的:“我在大慶坳這邊,今晚回不去了,雨太大,高速封閉了。”
廖景看一眼丁良,走到房間另一頭,問:“資料拿到了嗎?”
“拿到了一些,情況很複雜,電話里說不清。”大韓那邊信號不太好,時斷時續的,“我最晚明天下午回來,我們見個面,去你那?”
“在外面吧。”廖景說,“我們釣魚去。”
“好。”大韓又道,“我需要丁良父子的DNA標本,如果可能,明天一起給我。”
廖景猶豫了一下,說:“我儘量吧。”
小孩畢竟剛出院,吃完飯看了會電視就困了,丁良帶他洗漱睡覺,不到九點冬冬就睡實了過去。
廖景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丁良問:“有多餘的被子嗎?我睡地上就行。”
“你睡床。”
“有地毯,也不冷,你睡床吧。”
“我睡沙發。”
“沙發短,你睡不下。”
“那我們一起睡?”
“……”丁良無語,頓了頓,道:“那委屈你睡沙發了,我去洗個澡。”
廖景打開衣櫃給他找睡衣,正好裡面有他一套白T恤運動褲,還是上次廖景穿回來的,沒還。
丁良抱著衣服進浴室,廖景跟過去:“你手不方便,我幫你洗吧?”
“不用。”丁良握著門把手不讓他進,“我單手也能洗。”
廖景看看他包著紗布的右手,又看看他缺了根指頭的左手,丁良注意到他的視線,笑笑:“我是個左撇子,左手比右手靈多了,真不用,要是需要,我會喊你的。”
他說的委婉,廖景不好再勉強,只好退了出來,回到沙發上繼續看電視,看著看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第20章 黎明之欲
睡的太早,醒來的時候天還黑著,廖景從沙發上坐起身來,發現冬冬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旁邊的枕頭空著,丁良卻不知所蹤。
“丁良?”廖景嚇了一跳,看看表才五點半,這才意識到往常這個時候他已經起床準備開店,大概是今天生物鐘還沒調過來。
廖景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沒丁良的影子,打開天台的小門,果然發現他裹著大衣站在欄杆邊上,正靜靜地抽菸。
“這麼早醒了?”
丁良回頭看了看他,說:“習慣早起,睡不著。”
廖景走過去,在他嘴邊取下菸頭塞嘴裡吸了一口,不是什麼好煙,味兒倒是很烈。他發現丁良這人真是挺有魄力的,這麼大的菸癮,開工的時候愣是能堅持半天半天的不抽菸,倒是自己,老要和阿泰躲到後巷裡去過菸癮。
丁良從大衣兜里掏出煙盒,又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剛要點火,廖景摟著他的脖子靠過去,用自己的菸頭給他點上了,丁良沒掙扎,含糊地說了聲:“謝謝。”
“雨停了。”廖景看看天,有淡淡的霞光從東方顯露出來,雨絲若有若無。
丁良不說話,靠在鏽跡斑駁的欄杆上,煙飄上來,他便微微眯起眼睛,眼角彎彎的,像是在笑。
“打算什麼時候走?”廖景低聲問。
丁良含著煙,說:“儘快吧,保險理賠還要幾天,冬冬學校也要辦退學,夥計們還要清算工資,還有你……上次欠你的錢還沒還呢。”
“別放在心上。”廖景心裡空落落的,跟他說話也不像往常那麼霸道,有了些蕭索的溫柔,“臨走前就住我這兒吧,別看這地方小,很安全,。”
丁良也是老手,一來就把周圍的環境看了個七七八八,知道選這地方廖景是下了功夫的,於是點頭:“行。”
簡單的一個字,道出了厚重的信任,廖景心一跳,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丁良掙了一下沒掙開,就由他拉著了。
廖景一沾著他就有點意亂情迷,雖然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卻偏偏放不下,拉著他的手靠在他背後,聞著他身上甜蜜的氣味,混合著藥品的苦味,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只見丁良嘴角的菸頭一明一滅,一明一滅,像是某種催眠的道具。
不過片刻,他驚訝地發現,丁良耳朵背後那塊小小的三角,原本白皙的膚色竟變得微微泛起了粉色。
廖景湊近了,用嘴唇摩擦他的後頸,丁良細膩的皮膚馬上起了細小的驚慄,變得粗糙起來。
但他沒有動。
廖景的手忍不住從他大衣下面伸了進去,摸著裡面的棉布睡衣,再進去,就沒了,是光滑的皮膚。
“別。”他啞聲說了一句。
“你不想嗎?”廖景的嗓子也有些暗啞,清晨,永遠是男人最容易衝動的時候,不管他是十八歲,還是八十歲。
丁良沉默,耳朵更紅了。
廖景的手沿著他平滑的身體曲線一路摩挲上移,撫摸他的腰,他的胸,最後在心口停駐,反覆捻他的辱頭。
丁良的鼻息漸漸粗重,纖細的喉結按捺不住地上下滑動,他隔著衣服抓住了廖景的手,顫聲說:“別,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