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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景沒辦法,道:“他想讓我說服丁良,接受代理人的職位。”
大韓目光深沉地看著廖景,良久問:“齊水正睡了丁良六年,臨死託孤,這麼深的情意都說不動丁良,他憑什麼寄希望於你?他又憑什麼讓你去當他的頭馬?他知道你是姚永迪的人,他沒有別的選擇嗎?”
廖景無法回答,煩躁地耙了耙頭髮,打從四川會館出來他就隱約料到有些事情紙包不住火,他想了一夜,甚至想過隱瞞不報,但終究還是無法背叛自己的良心,畢竟,這條線還有幾十上百人的團隊在給他做後援,他不能為了一己私利放棄整體利益。
廖景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大韓的臉色漸漸變了,站起身,厲聲道:“廖景,你給我說清楚,你跟丁良到底是什麼關係!”
第36章 最後通牒
什麼關係?
看著大韓擔心的憤怒的表情,很多往事在廖景心頭閃電般掠過,警校時的首輪面試,特訓中的諄諄教導??多少次他命懸一線,都是大韓力排眾議派人營救。為了這條線,為了他年少衝動的壞脾氣,大韓替他背了多少黑鍋,跟上司求了多少情。就在不久之前,大韓還語重心長地讓他不要陷進去,不要對工作對象產生感情。
可有些事情,不是人能控制的,不管你自制力再好,再冷血,都不行。
丁良只有一個,這輩子,都只能有一個,既然答應了要給他一個安穩的未來,就必須為著這個去努力。
也許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只有付出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才能得到一些更寶貴的。
“我跟他在一起了,我喜歡他。”廖景終於說,說完最後一個字心裡忽然像是豁然開朗,一下子什麼都不擔心了。
大韓瞪大眼睛看著他,漸漸眼中流露出濃重的失望和悲痛,良久伸手,食指一下一下虛點著他:“你、你??好!”
“這件事是我不對,隊長,”廖景心裡也不是滋味,這麼多年了,他一向是大韓最得力的臥底,最滿意的下屬,這一次,他是真的讓他失望了,誠懇道:“我違背了大隊的紀律,請求處分??但我不會說服他接下齊水正的攤子,他付出很大代價才脫離了黑道,他失去的已經太多了,我不能再害他,這件事一定還有別的辦法,齊水正那裡我會再努力一下。”
大韓氣的閉了下眼,勉強壓下火氣,問,“丁良,你都跟他說過些什麼?”
廖景見他沒有大發雷霆,稍微鬆了口氣:“關於工作,一個字都沒有,他只大概知道我是道上混的,連我給誰當馬仔都不知道。”
大韓沉著臉問:“你們??有多久了?”
“起先我只是在他店裡當夥計,後來良記失火,他和冬冬搬去我那住,我開始詳細調查,漸漸熟悉他,後來就??”
“失火??都這麼久了,居然你都沒有給我上報,廖景你簡直??”大韓氣的不輕,“我就知道你這毛病,遇上丁良這樣的基佬,遲早要出事。可我真沒想到??你是沒見過漂亮女人嗎,為什麼非得找男人?他得比你大一輪吧?他的過去有多複雜多混亂,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錯誤?廖景想辯解,張了張嘴又咽下去了,就算愛上丁良不是錯誤,把私人感情帶入到案件中也是他錯了。大韓平靜了一下,冷著臉問:“說說你的打算。”
廖景想了想,道:“隊長,跟丁良我是認真的。你不了解他,他不是你想像中那種矮騾子娘娘腔,也不是心狠手辣的黑道大佬,殺人犯變態狂,他其實是個很天真很善良的人,他根本沒有野心,當初跟元深混江湖只是為了有口飯吃而已,而且也已經為此坐了六年的牢,他現在是清白的!”
大韓哼了一聲,顯然是不以為然,廖景接著道:“這個案子我跟了六年,有多兇險我很清楚,丁良作為一個普通人,不應該被牽扯到這裡面來,這對他不公平。既然他已經拒絕了齊水正,我們就應該想其他辦法,而不是通過不正當手段誘使他接受條件,再次加入黑道。”
“丁良並不是普通人,廖景,你在偷換概念,之所以今天他捲入我們的案子,是因為他有一個不清白的過去,他跟齊水正、D哥、元深三人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人,是不能割裂過去而存在的,哪怕他坐了牢,刑滿釋放,他身上錯綜複雜的背景仍然存在。”大韓道,“你也知道這條線我們跟了六年,付出了多少代價,換句話說,廖景,今天如果被齊水正拉攏的是倉,是你的小弟圖釘,你還會這樣鄭重其事的跟我辯解嗎?還會包庇嗎?”
“偷換概念的是你,隊長,丁良他不是倉,也不是圖釘,他不是道上混的,他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想開茶餐廳的廚子!”廖景忍不住激動地辯解,接著意識到這樣的態度對上司是不對的,又壓下火氣,道,“總之,我不同意利用丁良抄世雄的底,最好另想辦法。如果你堅持讓他接受齊水正的邀請,通過他拿到那一千萬美金,我要求將他納入線人保護計劃,並向他表明我的身份,申請一對一保護。”
“不可能!”大韓直接拒絕了他的建議,道,“他的背景太複雜了,有前科,性向有問題,而且和我們內部人員??”看了看廖景,“有不明朗的關係,各方面來說都不符合線人資格。而且你的保密級別太高,位置太重要,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危險性太大了,一旦他反水會牽連我們整組人,六年努力前功盡棄。”
“無論如何,我不同意以我們的私人感情為手段誘使他再次犯罪,這樣的行為才是真正的犯罪,丁良是個普通公民,作為警察我們的義務是保護他,而不是利用他毀了他,否則我們和齊水正和姚永迪有什麼區別?!”廖景毫不退讓地道,緩了口氣,懇求道,“隊長,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向你保證,表明身份後他絕不會對我的安全造成威脅,我了解他!”
“你憑什麼保證?你又對他了解多少?”大韓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廖景,人是一種很複雜很多變的動物,尤其丁良這樣的人,他以前是什麼樣子你根本不知道,你以為他現在是個廚子看上去老老實實就可以信任嗎?當年洪江在黑道上掀起滔天巨浪,都是他一手幫著元深。十年前,洪江丁六,誰不知道他是個修羅般的存在,把兄弟他都殺的下手,何況你一個??”
他找不到適當的措辭,打住了,隔了兩秒壓制情緒,語重心長道:“廖景,我們的職業非常特殊,這麼多年,我在做什麼,去哪裡,連老婆都沒告訴過。當年我也是臥底,有一次出任務怕回不來,把家裡的存摺什麼都交代給你嫂子,她嚇壞了,哭著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差點以死相逼我都沒有告訴她。做這行,有時候連親人都不能信,何況只是個??”他打住了,再次找不到適當的詞語,情人?姘頭?炮友?
“隊長,我敬佩你,也理解你的所作所為。”廖景說,“如果丁良僅僅是我的女朋友,這種關頭我絕不會抽風告訴他我是個警察,可是隊長,不一樣啊,嫂子她只是嫂子,她不是退休大佬,她不用為了你的工作去跟以前陷害過她的男人虛與委蛇,她也不用為了咱們的任務去給以前強姦過她的男人養兒子!嫂子是人,丁良也是人!”
啪!
廖景耳朵轟鳴一聲,鼻血順著嘴唇滴滴答答掉了下來,半邊臉都木了,大韓臉色鐵青,右手微微顫抖,半天才咬著牙道:“你、你居然??好!廖景,你??好!”
廖景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重了,大韓罩了他這麼多年,他不該拿嫂子來跟丁良比,但隱隱的他又覺得自己說的沒有錯,嫂子是大韓的媳婦,丁良也是他媳婦,大韓不能容忍別人言語間侮辱他的老婆,他廖景也是一樣!
“今天到此為止。”大韓喘勻了氣,去廚房喝了杯水,擰了條毛巾丟給廖景,“你回去冷靜一下,我也回隊裡和其他人碰個頭,在此之前我們都不要做任何決定!”
廖景接過毛巾捂著臉,擦擦鼻血,道:“是!”
大韓咬牙看了他半天,說:“廖景,你太讓我失望了!”
廖景閉了閉眼,道:“對不起,隊長。”
大韓知道他不可能這麼快就想通,也清楚他的脾氣,最後沉聲道:“無論如何,儘快搬出來,在案子起底之前,我命令你,不許再和丁良發生任何進一步的接觸,否則我會立即上報高層,取消你的行動,讓你退回警隊等待調查處分!”
大韓走後廖景在聯絡站坐了很久,雖然早知道自己的事有一天會捅破在大韓面前,他還是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極端的方式,而且搞的這麼勢同水火。
大韓的最後通牒已經發了,到底該怎麼辦?暫時分手,等案子完了再找他?不行,這案子太大太長了,不知道還要多久,而且丁良受過的情傷已經太多了,剛剛試著開始接受他,又如何承受突如其來的拋棄和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