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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去看醫生?”丁良還惦記著他抽大麻抽暈的事,廖景自己倒是早就忘了,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不用了,沒什麼感覺。”
“頭還疼嗎?”丁良對他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那天冬冬打疼你了吧?”
廖景搖了搖頭:“早好了。”這時他注意到了丁良的脖子,大概是因為廚房比較熱,他的制服敞著領口,五個指印赫然在目,兩天了還是烏青一片。
他還真不經掐,看著他細瘦的脖頸,廖景多少有點歉疚,反問他:“你怎麼樣?”
“啊?”丁良不解。
廖景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丁良恍然:“哦,沒事,都好了。”
“那天不好意思。”廖景偽黑社會當慣了,頭一次跟一普通人道歉,彆扭巴拉的。
丁良無所謂地擺擺手,脫了右手的手套,摘下廚師帽放在一邊。
第4章 海關臨檢
丁良的劉海略有點長,用一個黑卡子別在頭頂,露出飽滿的額頭,平而直的眉,細長的眼。廖景發現他長的十分耐看,五官輪廓都很分明,乾乾淨淨的,又不失男性的英挺,因為時常保持溫和的微笑,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但並不影響美觀,看上去反倒特舒服。
他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美男,廖景摸下巴,忽然覺得這個小小的茶餐廳藏龍臥虎,俊男美女挺多的,而且每一個他都很感興趣。
“對了,這店開了多久了?”廖景假裝不經意地問,“我就住附近,怎麼以前都沒發現還有這麼好吃的餐廳。”
“哦,有一年多了,招牌做的有點小,店面也不大,所以很少有人能注意的,都是熟客才來,不過最近半年好一些,生意還過的去。”
廖景四下看看,店裡的壁紙看上去很乾淨,燈上也並沒有積下多少灰塵,原木桌面本來硬度不高,但上面沒有太多劃痕,顯然他說的是事實。
“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廖景問,丁良應該是土生土長的R市人,雖然說一口普通話,但尾音軟糯,聽上去很柔和。
“哦,我以前在R市,一年多前才過來這裡做生意的。”丁良淡淡說。
“我也不是本地人。”廖景隨口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提起R市,感覺丁良的眼神多少帶了點冷,不像剛才那麼溫和。同時他發現丁良這人的氣質很奇怪,微笑的時候像是個鄰家大叔,特別溫良無害,一旦不笑了,眼神卻顯得銳利而陰沉,給人感覺壓力很大。
既然他是R市人,那跟洪江肯定是脫不了干係的了,廖景不想引起他的警惕,換了個話題,問:“你兒子呢?怎麼沒看見他?”
“冬冬啊?在學校啊,他快七歲了,入秋的時候剛上一年級。”
“看不出你兒子都這麼大了……你一個人帶他?”
“哦,是。”提起小孩丁良的微笑更加溫和,“家裡就我們父子……對了,還沒請教貴姓?”
“廖景,你叫我小廖,或者阿景都行。”
丁良點點頭,看了看表,說,“不好意思,我得去接兒子了,今天是周末,學校四點就放學,你要吃什麼儘管給寶珠說,不用付帳,算我請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在廚房門口脫了制服,套上一件老氣橫秋的灰夾克:“不要客氣哦,我先走了。”
廖景注意到他左手仍舊戴著手套,貼身的那種,肉色,不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他願意請客,廖景樂得享受,丁良走後便又要了杯奶茶,跟寶珠閒聊了一會,吃了半打榴槤蘇,才心滿意足離開了茶餐廳。
周末的交通是一團亂麻,不到五點街上已經是人cháo洶湧,廖景在對面的車場取了車子,打算去明都玩玩,可一出門就被堵在了密密麻麻的車流里,只能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折騰了一刻鐘才剛掉了個頭。
手機忽然響了,熟悉的音樂。
“D哥?”廖景接通電話。
“在哪兒?”D哥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和和氣氣,如果光聽聲音,很難讓人把他和窮凶極惡的毒販聯繫起來。
“街上。”
“晚上幹嘛?”
“去明都。”
“回家歇歇吧,明天中午幫我出批貨。”
“好。”
“上午叫你的‘腳’去廠里拿,你跟著,最近風聲緊,有人說我身邊有內鬼,我正在查,你也要萬事小心。”
內鬼?廖景心中一動,皺皺眉,說:“知道了。”
掛了電話,車子才蹭出去不到五米,紅燈又亮了,車子不小心熄了火,廖景索性等著換燈,抽了支煙叼在嘴上,剛點著,忽然看見了丁良父子。
他們正在過馬路,丁良左手提著個便當袋子,右手提著個碩大的卡通書包,胖嘟嘟的小男孩跟在他身後,一手抓著他的衣角,一手拿著個熱狗,小臉揚起來看著父親,嘴巴一動一動的,似乎正在講什麼有趣的事,丁良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
水泄不通的車流里,小孩的手把爸爸的衣角抓的緊緊的,丁良走兩步就要回頭看看,好像大貓護著小貓,打心眼裡疼愛的樣子。
廖景透過煙霧看著對面的兩個人,忽然想起他爸來,老傢伙是個賊,播完種就忘了還有老婆孩子這檔子事,高利貸逼債的時候才會回家躲躲,後來進了監獄,肺癌掛了,他媽眼淚都沒掉一滴。
也正是這個背景,廖景才成為臥底的種子選手,所以說世界上苦逼的事都有關聯性。
為什麼忽然想起老傢伙來,廖景回過神來,囧的不行,難道他潛意識裡很渴望父愛?那跟丁良又有什麼關係,兩個人完全沒有共同點好不好?!
喇叭聲驀然響起,廖景一抬頭才發現紅燈過了,後面的車在催他,忙啟動了引擎,過十字的時候回頭看看,丁良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計劃中的單子沒有做成,貨倉出了事。
當時廖景已經準備好了人手和車子,上午十一點讓手下去“廠”里拿貨,自己則沿著出貨的路線搭乘公交和地鐵跟著。
結果車剛出發不到一刻鐘廖景就收到了D哥的消息:“單子取消,歸位。”
D哥很少在出貨的時候和手下聯繫,中途取消訂單的情況更是屈指可數,廖景意識到這次是出了什麼大事,忙通知撤。
取貨的車子拐上了反向的岔路,廖景隔了兩站才下了地鐵。
正午時分地鐵站人山人海,出口處的星巴克卻是空無一人,沒有接到進一步的通知,廖景便買了一杯星冰樂,給大韓發了個簡訊,問他隊裡是不是有什麼行動。
不知道在開會還是怎麼的,大韓一直沒回,過了一會D哥的電話卻又打了過來。
“在哪兒?”
“蔚海廣場。”
“廠里排不開單,客戶又著急要貨,我讓人把貨帶去‘渡口’,你的‘車’還在嗎?”
“剛撤。”
“那你自己過去取一趟吧,離蔚海廣場不遠。”
廖景猶豫了一下,他現在很少親手沾貨,再說這也不符合常規,但既然D哥都這麼要求了,還是答應了下來:“成。”
“渡口”是暗語,實際上是手下們交貨常用的一處聯絡站,一個廢舊的家具廠。
廖景步行穿過狹窄的巷道,很快就到了家具廠後門,按了門鈴,幾秒鐘後有人將鐵柵欄門打開一條小fèng,探頭看了看,有點意外:“景哥,怎麼是你?”
廖景皺眉,這人他見過,是貨倉那邊的“腳”,叫王三。
“進來吧。”
門打開,廖景閃了進去:“貨呢?”
王三拿出一個小袋子給他,廖景掂了掂,大概有半公斤的樣子,殺頭反正是夠了。
“我走了。”廖景將東西揣在仔褲口袋裡,打開鐵柵門往外走,王三回頭鎖了門,也跟了上來,交貨完畢他們一般就會離開這裡,出了巷子各奔東西。
“不許動!”一聲厲喝忽然從巷口傳來,歇斯底里晴空霹靂一般,“海關!”
“操!”廖景這輩子最煩的就是海關,這幫人上次害他骨裂,到現在陰天下雨還胸口疼。
王三回頭就跑,廖景馬上也跟了上去,這巷子是個死胡同,只有剛才家具廠後門那一個出口,穿過廠子還有一個正門,外面就是四通八達的小巷,很容易遁走。
兩人跑到門口,王三掏出鑰匙開門,也許是第一回遇上這種事,緊張的要命,手抖的嘩嘩的根本打不開。
“讓開!”廖景心急如焚,一把推開他搶過鑰匙,剛捅進鎖眼就聽見一聲悶響,居然有人開槍了,還好只打中了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