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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景力氣大,丁良掙了幾下也沒掙開,他就是健康的時候論力氣也趕不上廖景,別說這時候搖搖欲墜的樣子了。
無聲糾纏了幾秒,廖景不耐煩起來,握著他的手腕沉聲說:“你自己走還是我扛你走?”
丁良不置信地看著他,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廖景直接彎腰將他扛了起來,往外走去。
“你!”丁良雖然個子不矮,但骨架很窄,被廖景一隻胳膊就環著腰箍住了,在他肩頭動彈不得,氣的差點背過去,眼看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又不敢大聲喊,只得咬牙道:“你,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廖景聞言停了步子,輕輕將他放在地上,丁良頭暈目眩,晃了一下才站穩了,扶著牆恨恨看著廖景,外面走道上人來人往,他終於什麼都沒再說,轉身往病房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病房,丁良反手關了門,鄭重道:“廖景,我們談談。”
廖景一把將他推倒在病床上,彎腰給他脫鞋:“你躺下我們再談。”
丁良氣的臉都白了,無奈大病未愈,身體虛弱,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他塞進了被窩,廖景回頭逕自拿保溫桶舀稀飯,說:“這是阿泰早上才熬的鮑魚粥,醫生昨天說你醒了可以喝點兒,趁著沒涼先吃吧,不然就腥了。”
丁良張口結舌無語凝噎,廖景已經架起小飯桌將粥放在他眼前,認真地問:“你自己吃還是我給你餵?”
丁良真是恨不得連腸子都悔青了算了,天知道他為什麼當初會招惹上這號人物,是不是人年紀大了腦子也壞掉了,明明一心想要遠離麻煩的,卻把個巨大的麻煩攬在了自己身邊。
“你出去。”丁良忽然間身心俱疲,什麼都不想說了,“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你也不必心存歉疚,你走吧。”
廖景舀了一勺粥遞在他嘴邊,說:“想趕我走沒那麼容易。”
丁良額頭的青筋暴了一下,廖景看到他的拳頭攥了攥,知道他心裡還在生氣,說:“還想打嗎?你又打不贏我,打不贏你又憑什麼趕我走?”
看著嘴邊的鮑魚粥,丁良一口氣嘔在胸口,真想再吐一口血。
廖景也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自己的餵食,把勺子放回碗裡,撩起衣服給他看,“你也不用太氣餒,你昨晚老當益壯,下手也不輕,只是我皮糙肉厚耐折騰而已。”
廖景小麥色的皮膚上也全是瘀傷,尤其關節和穴道的位置,丁良看著他一身的傷,明明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心裡卻沒出息的泛起一絲不忍。
果然是年紀大了……
“吃飯吧。”廖景放下衣服,“我說了我不想走誰也別想趕我,你就別費勁了,省點力氣養病吧。”
看著這個集厚臉皮、鐵拳頭、犟脾氣於一身的混帳青年,丁良深深的無力了,講道理講不通,掄拳頭打不過,跟他犟最後難看的肯定還是自己,只好壓著性子由著他去了,端起碗來開始吃飯。
見他想得開,廖景鬆了口氣,想起他身上還是昨晚那套又是土又是汗的衣服,便打開行李拿出他的卡通睡衣,又去浴室兌了熱水,打算讓他吃完飯洗個澡。
不發飆的時候廖景看上去就跟個好人似的,還滿體貼,丁良左右拿他沒辦法,也就悶不吭聲地享受起來,抱著衣服進了浴室。
廖景想問他要不要擦背,推門的時候才發現他反鎖了,敲也不理,知道昨晚的事給他造成了陰影,就不再獻殷勤了,將他吃剩下的粥都倒回保溫桶,就著早上買的燒餅全都吃了。
吃完才想起來,他小時候連他媽的剩飯都沒吃過。
丁良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廖景斜在沙發上看電視,因為襯衫有點窄,便敞著懷,露出裡面的白棉背心。丁良這才注意到這傢伙居然從裡到外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心裡膈應的不行,眉頭不由自主就皺上了。
廖景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是什麼意思,歪著嘴笑了笑,說:“昨晚我陪冬冬,沒空回家去換衣服,就先穿了你的。”
抬出來冬冬,丁良就不好意思說他了,黑著臉坐到床沿上擦頭髮,沒想到接下去廖景又加了一句:“內褲有點小……你屬牛的是吧?我也是。”
丁良感覺剛吃的稀飯都反上來堵在胸口,狠狠砸了兩拳才沒吐出來,臉色比昨晚還要難看,一言不發躺到床上,背對他裹上了被子。
都是從年輕過來的,為什麼有的人二十四歲已經成熟穩重進退有度,有的人卻還是一副憊懶德行!
“你睡吧,我出去看看醫生開完會沒。”相比他平時那種公事化的溫和謙恭,廖景倒是更喜歡他生氣的樣子,起碼,這樣的他顯得更加真實些,更加符合他洪江六爺的身份,曾經的身份。
第15章 昔日兄弟
沒等廖景去找,值班醫生就過來了,看了丁良的病歷,說留院觀察吧,最少三天。
丁良還想爭取一下,廖景已經把醫生送出去了,回來給他一個“你就乖乖呆著吧”的表情,收拾了東西,說:“我去店裡看看,下午三點接冬冬來看你,你好好休息吧,別惦記孩子和生意了,我都幫你照顧好。”
廖景雖然脾氣不好,但辦事一向靠譜,丁良在這一點上還是信得過他的,只好不說話表示默認了。
還好最近天氣不好,店裡生意不是那麼忙,幫廚和夥計都應付得來,因為丁良平時對幾個人都很好,他不在大家也都挺有良心,沒人偷懶什麼的。
見廖景回來大家紛紛打聽老闆的狀況,聽說還要住兩三天的院,便湊了兩百塊錢出來,讓廖景買點水果什麼的替他們捎過去,叫他安心休養。
沒想到丁良還這麼受擁戴,廖景接了錢挺感嘆,不愧是當過大哥的,帶幾個廚子夥計也帶的忠心耿耿。
其實別人那點忠心比到他跟前都差遠了,只是這時候廖景還沒意識到而已。
下午三點廖景去了學校,冬冬已經在門口等了,一見他馬上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我爸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廖景接過他的書包和便當包背在肩頭,帶著他去馬路對面打車:“差不多兩三天就能出院吧。”
冬冬鬆了口氣,又開始絮絮叨叨問他爸什麼時候醒的,早飯吃的什麼,午飯吃的什麼,吃了多少,看電視了嗎,橘子頻道的相親節目他最愛看了,沒有錯過吧?……
廖景被他煩的夠嗆,不明白丁良那麼一個言簡意賅的爹怎麼會生出這麼個話癆兒子。
還有他沒事看相親節目幹什麼?
倆人很快就到了醫院,廖景在門口買了二百塊錢水果,看見旁邊的花籃覺得挺新鮮,雖然覺得玫瑰百合什麼的送男人挺彆扭,還是本著“祝他早日康復”的理由買了一個,讓冬冬抱著,自己拎著水果進了醫院。
兩人搭電梯上樓,一下電梯廖景就感覺眼睛一跳,掃了一眼過道,忽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元深的保鏢。
他來了?廖景心裡一沉,他不是昨晚要回去開會嗎?怎麼還在本市?來醫院幹什麼?
兩個保鏢正好站在丁良病房門口,這兩人都是跟他朝過相的,廖景略有些顧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貿然過去,拉著冬冬走向相反的方向,去了醫生辦公室。
丁良的檢測結果都出來了,醫生脾氣很好,聽說他是病人的弟弟,便打開病歷給他詳細講解,原來丁良做過很兩次大手術,一次是接腿骨,一次是脾切除,雖然都過去五六年了,但因為休養的不好身體機能一直沒有恢復,免疫力也很低。
算起來那時候是他剛進大慶坳的日子,廖景不明白在監獄裡怎麼還能受那麼重的傷,不禁暗自皺眉。
醫生拿了檢驗單給他看,丁良的微量元素沒有一個是正常水平,鐵鋅鈣什麼都缺,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往往會忽略自身的健康,尤其是男人,肩上的擔子重,這樣子很容易落下慢性病的。”醫生說,“你回去好好勸勸你哥,工作不能太拼命,把胃潰瘍養好了,多補補,再這麼下去很快身體就垮了。”
廖景心情沉重,點頭,冬冬抱著花籃站在旁邊,這番話也聽懂了,一臉小大人的表情,對廖景說:“我以後都不惹爸爸生氣了,你也不許啊聽見沒有?”
廖景一把拍開他,我用得著你個小屁孩教訓嗎?
倆人一前一後出了醫生辦公室,冬冬問:“爸爸在哪個病房住啊?”
廖景掃了一眼過道,這么半天了那倆保鏢還沒走,心裡不由得擔心起來,想打電話又想起丁良沒手機,只好帶著冬冬慢慢往過走,思忖著要不要暴露給元深。
剛剛接近病房門口,門內忽然傳來一聲脆響,像是玻璃砸在地上的聲音,廖景心頭一跳,剛要衝過去,門便嘩一下被人從裡面拉開了,丁良臉色蒼白,穿著睡衣赤著腳站在門口,低聲說:“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