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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確實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但事關重大,有丁良的性命在裡面,廖景這個黑鍋是背定了,於是保持緘默,什麼都沒有回答。
“你太讓我失望了!”大韓痛心疾首地道,“你當我是傻子嗎?你居然,居然??廖景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你明白殺人是什麼罪嗎?你這是在毀你自己啊!六年了,這六年你受了多少罪,擔了多大風險,本來你立的功都能升好幾級了,可這麼一來你的前途要打多大折扣你知道嗎?”
“別說了隊長。”廖景愧疚的不敢看他,道,“我都知道,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也只能都背下來,你如實上報吧,要審查,要判刑,都是我該得的。”
“你!”大韓指著他,氣的指頭都抖了,“你真是中了邪了!好,既然你要一個人背,那就這樣吧,我會把這件事如實上報,你等著審查吧。”
“隊長。”廖景見他真的發怒了,一把抓住他衣袖,懇求地看著他,道,“隊長,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但求你,求你看在這麼多年的份上,給他一條生路吧,什麼事都衝著我來,行嗎?我知道我這樣做給隊裡抹了黑,我對不起大家,這件案子結束後我會自動辭職,絕不給隊裡再添麻煩了,有處分我一個人背,功勞都是隊裡的,只要他能平安無事,我什麼都不要。”
巨大的失望浮現在大韓眼中,他絕望地看著他,良久憤怒地搖了搖頭,道:“我真是看錯了你,廖景,早知道有今天,我絕不會把你提出警校,絕不會。”
大韓大踏步離開,廖景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緩慢地靠在大石上,點了根煙,心裡又失落又踏實,失落的是自己辜負了最敬愛的老師,踏實的是,起碼他對得起丁良。
師姐問完丁良後大韓又把他叫到車裡問了一小會,之後打電話叫了當地的警察,廖景因為身份特殊,沒人來問他問題,只有一個師弟給他送了瓶水。
黃昏時分他們乘坐緝毒大隊的車子離開山口,冬冬高燒,需要立刻診治,被師姐帶去了醫院,廖景和丁良則被秘密帶回緝毒大隊。
一回來大韓就單獨帶走了丁良,廖景則被單獨關在一間詢問室里,沒人來做問話和筆錄,只在天擦黑時有個小妹送了份快餐進來給他吃。廖景沒胃口,胡亂扒了兩口就推開了,很累,但精神又有點亢奮,內心一直在猜測大韓會問丁良什麼,丁良會不會不按自己吩咐的說,又或者大韓拿自己的前途啊工作啊什麼的威脅丁良,會不會他心一軟又翻供了??
亂七八糟想了很久,天完全黑了,廖景沒開燈,趴在桌上假寐,門忽然開了,大韓走了進來,反手關上門。
廖景一下站了起來,眼巴巴看著他,大韓臉色陰沉,將手中一個夾子丟在桌上,掏出煙丟給他一根,道:“坐。”
“他跟你說了什麼?”廖景緊張地問,大韓睥睨了他一眼,道:“跟你說的一樣。”
廖景鬆了口氣,坐了下來,大韓給他點上煙,道:“阿景,我想過了,這件事我答應你,替你兜著,不追究丁良的責任。”
廖景張了張嘴,喉嚨堵得慌,咳嗽了一聲才沙啞道:“謝謝你隊長。”
大韓擺了擺手,道:“先別謝我,我有條件。”
廖景警惕地看著他,他說:“我已經幫丁良申請了線人資格,以後他就是我們緝毒大隊的線人。”
“你想讓他幹什麼?”廖景心裡浮上一個不好的猜測,果然,大韓道:“我想讓他答應齊水正的要求,和你一起接手世雄,在齊水正死後將世雄整個的販毒網絡理清,並取回安第斯地區的一千萬美金押金。”
“他??同意了?”
大韓點頭:“他同意了。”
廖景心裡咯噔一下,大韓接著道:“他同意接受緝毒大隊的調配,聽命於我,事成之後我會按照警隊規定付給他線人費並保證他的安全,給他在其他城市安排一個可靠的身份。還有,他也答應我,以後只把你當做他的上線,合作對象,跟你徹底分手。”
“你說什麼?!”廖景不相信地看著大韓,大韓冷冷道:“事成之後他會離開這裡,離開你,開始新的生活,這是我的安排,也是線人保護計劃的一部分。”
“你憑什麼要求他這個?他又憑什麼答應你?”廖景拍了一把桌面,暴躁地叫,“公是公私是私,你有什麼權利干涉我的感情,有什麼權利規定我愛誰他愛誰!”
“你也知道什麼叫公是公私是私?”大韓冷笑,“別以為你瞞得過別人就瞞得過我,廖景你給我聽著,如果你再敢亂來,今天的案子我能壓下去也能給你翻出來,到時候誰該坐牢誰該處分,我一個頭髮絲也不會徇私枉法!你仔細掂量著辦吧!”
大韓摔門而去,廖景呆呆坐在詢問室的椅子上,良久狠狠一腳踢翻了桌子,桌上的玻璃杯摔的粉碎,發出刺耳的聲響。
第44章 假作真時
廖景如困獸一般在詢問室來回走動,他以前總覺得自己是了解丁良的,現在忽然覺得這事兒不是那麼確定,丁良為什麼要接受大韓的建議,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一點都想不出來。
八點半,有人敲了敲詢問室的門,然後門開了,丁良站在外面,身後是一個穿制服的師姐。
“走吧。”他說,表情平靜,就像平時叫他回家一樣。
廖景愣了兩秒,走過去,下意識地想拉他的手,他卻很快扭頭走了,廖景想追上去,被師姐攔住了,拉著他跟他聊天:“阿景,隊長說讓你們先去醫院看孩子,齊水正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誰通知的齊水正?”廖景只好跟她一起走。
“丁良打的電話。”師姐說,“隊長讓打的,你們去醫院的路上好好對一下口風,不要讓他看出問題。”
他這麼快就投入工作了,廖景心裡憋的難受,但無法指責任何人,不能怪大韓,也不能怪丁良,只能沖師姐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師姐,又讓你替我掃尾,辛苦了。”
“分內的事,你才是真辛苦,一切小心。”師姐貌似對他們的關係沒有什麼了解,走到門口拍拍他的肩膀,“隊長說案子快起底了,阿景,你快二十五了吧?等回來大隊,姐給你介紹個對象。”
廖景苦澀地笑笑,搖頭:“再說吧,我先走了。”
緝毒大隊派車秘密將他們送到了兩條街外的一處計程車停靠點,然後悄然走了,廖景站在遮陽棚下等車,丁良隔著半米站在他右側,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裡,低著頭,頭髮被夜風吹的凌亂,像個落魄滄桑的中年男人。
“手怎麼樣了?”廖景很費力才找了個話題,丁良低聲說:“沒事了。”
“對不起丁良??”
“別說了。”丁良打斷他的話,“現在別說這個。我剛給阿正打過電話,告訴他我們被姚永迪和元深伏擊了,孩子受了重傷,你殺了元深。”
廖景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大路上人來人往的又不能跟他爭論,半天才說:“嗯。”
“他要親自過來接孩子,帶他回四川會館,那裡有私人醫生,比公立醫院條件好。”丁良低聲說,“今天我想先不談接手的事,不過我會告訴他你已經勸過我了,我在考慮,過幾天我去會館看孩子,你跟我一起去,我們再答應他。具體細節回家??回你家我們再商量吧。”
他說到一半改了口,把“回家”改成了“回你家”,聽的廖景心臟一陣緊縮。
一輛出租停在面前,丁良不再說話,打開前門上車,對司機道:“市里中心醫院。”廖景只好打開後門上車,坐在他後面。一路無話,十幾分鐘他們就到了醫院,幫忙的特勤交代完冬冬的病情就走了,丁良不放心,又去找了主治大夫,回來後接了個電話,道:“他來了。”
他忙前忙後,好像刻意不給廖景製造和他獨處的機會,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廖景只能像個木頭一樣站在病床前看著孩子,一邊為了他們煙消雲散的感情痛苦沮喪,一邊又為了還有理由和他呆在一起而暗自慶幸。
齊水正帶著六個保鏢上來,他的身體越發差了,大概是剛做過化療,頭髮掉了,索性剃的鋥亮,顯得一張臉更加瘦削冷峻。一進來先握了握丁良的肩:“你沒事吧?”
丁良搖頭,道:“對不起阿正,我答應過你要照顧好他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真是沒臉見你。”
“說什麼傻話,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我在醫院,沒人疼他,他也不會一個人跑去找你,你們也不會被人盯上了。”齊水正不知是裝的還是真心,對丁良倒像是關懷備至推心置腹,專門還看了看他手上的傷口,道:“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那邊有專門的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