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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已經有了一定的經濟能力,可以陪著母親喝茶,外出旅遊,爬山看風景,兩個人可以像別的母女一樣,結伴逛商場,逛超市,手挽著手,親密無間。
這是一直以來,安宏藏在心底深處的奢望。
終於,這些事不再是奢望,而變成了一種可以實現的念想,安宏精神百倍地迎來了新學期。
只是,她沒有想到,全國人民,全世界人民都沒有想到,2003年3月起,地球上會發生一件可怕的事。
很多年後,安宏記起那次廚房裡的談話,竟然是她和母親的最後一次深談,就忍不住唏噓。如果能夠早預見,她一定會狠狠地擁抱住母親,大聲地說:“媽媽,我愛你!”
那是一場瘟疫,從中國廣東開始,掠過香港,直至北京失守,迅速遍布全國。當疫情還未定性時,首當其衝被波及的,就是醫務工作者。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大家應該瞬間明白,安宏的母親和蕭醫生,是如何去世的了……悄悄說,這就是導致安安和小路關係起化學變化的特定事件……呃,我又想起了那個可怕的春天,老紙被關在學校3個月……基本沒的出校門,杭州也算災區了,也掛了好幾個人呢,我們學校還有一棟樓專門用來隔離出過校門的人……囧話說:明天的思遠我不確定能不能更上,因為我明天鐵定加班,如果更不了,就周六周日兩日連更!!!
☆、放心,有我在
2003年3月15日,世界衛生組織定義了一個新病例——重症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簡稱SARS)。這種新病原具有強烈的傳染性,臨床主要表現為肺炎,在家庭和醫院有顯著的聚集現象。
彼時,J市依舊風平浪靜,偶有小道消息流傳,在廣東,在香港,在北京,此病早已肆虐,死了不少人。安宏完全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她甚至還惦記著和秦月的約會。已經開學大半個月,她還是沒有勇氣給秦月打電話,或者說,她沒有動力。
路雲帆給安宏帶來許多板藍根和口罩,弄得安宏哭笑不得:“你這是幹什麼?你那麼怕死啊?”
路雲帆表情嚴肅:“你不要以為是開玩笑,我聽說,J市已經有確診病例了,這個人去過廣州出差,回來就發了熱,上班了1個禮拜才去看病,不知道已經傳給了多少人。”
“我怎麼沒聽說?新聞也沒報啊。”安宏撇嘴。
“哪兒敢報啊,趁著還沒死先救活了再說,一報就全市恐慌了。”
安宏將信將疑,可是沒過多久,她就信了。那個從廣州出差回來的病人已經死亡,政府正通過媒體公布了他的信息,請與他有過密切接觸的人主動去醫院接受檢查。
安宏看著報紙,終於覺出了一絲緊張。
接下去,情況就有些失控了。
確診了一個,又確診了一個,死了一個,又死了一個。
安宏開始體會出不同,街道上的行人明顯減少,肯德基的顧客稀稀拉拉,到處都是瘋搶板藍根、白醋、口罩的消息。安宏把路雲帆給她的口罩板藍根分發給室友,令她們激動不已。
3月底時,安宏接到媽媽的電話,媽媽告誡她這段時間千萬千萬不要去公共場合,肯德基的工作馬上停止,室內保持通風,外出儘量帶口罩,少與人說話,勤洗手,保持個人衛生,備一點殺菌的白醋和板藍根,最好就是乖乖待在學校哪兒都不要去。
安宏聽得一愣一愣的,問:“有那麼嚴重麼?那外婆怎麼辦?”
電話里傳來媽媽的咳嗽聲,她緩了緩才說:“L市有確診病例了,就在我們醫院,已經病危。J市已經死了幾個,這種病傳得很快,你一定要小心,這段時間不用回家了,鄰居會照看著你外婆的。”
“哦,媽媽,你和蕭叔叔也要小心。還有……蕭琳,她在學校,人頭也挺雜的。”
“媽媽知道,這些日子我們都不能回家,琳琳已經住到班主任家裡去了。等過一陣風頭過去了,我們空一些了再把她接回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恩,媽媽,你放心。”安宏聽著媽媽斷斷續續壓抑著的咳嗽,心想,她一定是累壞了。
四月中旬,疫情更加厲害,學校開始封校。沒有特殊事情,所有學生、老師一律不許出校,校外的人更是進不來。安宏走過學校後門邊的那條路,望著鐵欄外,往日裡繁忙的小吃街此時已是空空蕩蕩。
她給韓曉君打電話,詢問他那裡的情況,韓曉君苦笑:“都停工了,又不能走,先等著看看吧。”
“你自己小心。”安宏擔心他,想了想又說,“我們這兒都挺好,學校都封了,秦月的學校好像也封了。”
“我知道,過了年我都沒和她見過。”手機里傳來韓曉君點打火機的聲音,“上個星期我還給她寄了一打口罩,她說她買不到。你呢?你要不要?我這兒還沒被搶光。”
“不用,我有。”
掛下電話,安宏突然想到,媽媽已經一個多星期沒給她打電話了。她怕媽媽在忙,就給她發了一條簡訊:媽媽,你和蕭叔叔還好吧?
一直都沒有回音。
4月21日傍晚,安宏和徐沫沫吃完飯回到寢室,突然接到一個來自L市的陌生電話。
才接起來,就聽到那邊傳來一陣抽泣聲。
“餵?哪位?”安宏皺著眉,心裡只覺得一陣不祥。
對方終於開口了:“安宏。”
“蕭琳?”安宏雖然和蕭琳接觸不多,但她的聲音還是聽得出的,“怎麼了?”
“安宏……”蕭琳哭得話都說不出來。
安宏一下子就明白事情糟糕了,她穩住自己的心緒,柔聲安慰著蕭琳:“蕭琳,你先別哭,跟我說,怎麼了?是不是媽媽和蕭叔叔出了什麼事?”
蕭琳“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說:“爸爸媽媽要死了!安宏!爸爸媽媽要死了!嗚————”
安宏一下子就懵了,徐沫沫看著她臉色瞬間蒼白,立即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發現她已經開始發抖。
“說明白點!蕭琳!”安宏對著話筒大喊。
“媽媽……媽媽4月初被確診得了非典,後來爸爸也被確診了,他們現在都在重症監護室搶救。”蕭琳邊說邊哭,“說是媽媽先傳染的,給一個病人插管時被……被飛沫傳染的,然後再傳給了爸爸!安宏!怎麼辦啊!”
“你怎麼不早點和我說!”安宏又氣又急。
“爺爺奶奶和姑姑不讓我去看他們!也不讓我給你和外婆打電話!我是偷偷打的!我問外婆要來的你的手機號。”
“外婆知道了?”安宏大驚,外婆的身體怎麼受得住!
“沒有,我沒告訴她。” 蕭琳吸著鼻子,“安宏,怎麼辦啊?我好害怕!”
“你現在在哪兒?”
“在錢老師家裡,他們不在,我已經在這兒住了一個月了。”
“給我地址,我現在過去!”安宏一邊通著電話,一邊站了起來,拿出自己的雙肩包。
“哦!你快點來!地址是L市XX路XX號。”蕭琳好像鬆了口氣似的,“我好想去看爸爸媽媽!但是他們不讓我去!我知道他們快死了!爸爸醫院裡已經死了2個醫生和1個護士了!”
“你先別急,等我過來!我現在就出發!”
安宏快速地收拾了一些東西,徐沫沫看著她,問:“你媽媽……被傳染了?”
“恩。”安宏抬起頭,已經紅了眼眶,“我現在要過去,先找輔導員去開出門單。”
“不會有事的!”徐沫沫走過去擁抱安宏,“小黑,不會有事的!”
“但願。”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醫院很容易傳染的。我自己可以。” 安宏咬著嘴唇,拉上背包拉鏈。
臨出門前,徐沫沫翻遍錢包口袋,塞給安宏幾百塊錢:“拿著,趕緊去吧。”
安宏奔到輔導員宿舍處,快速地辦了出門手續,輔導員知道事態嚴重,連聲地安慰著她。
安宏往校門趕時,天色漸黑,她越走越急,越走越急,心裡雜亂無章,蕭琳的哭喊還迴蕩在腦中,安宏只覺得腳步沉重,通往校外的路變得那麼崎嶇難走。
手機突然無預兆地響了,是路雲帆的電話。
他歡歡喜喜地喊:“安安!晚上看我去踢球!”
安宏覺得心煩,忍住脾氣說:“我今晚有事,不去了。”
“你要幹嗎?你今天沒選修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