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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那一群學生,安宏和韓曉君站在離他們7、8米遠處看他們做遊戲、唱歌。
迷彩服們背對著他們坐在地上,安宏看到面向他們的教官指著一個學生說:“哎!那個在玩手機的,再玩就沒收啦!出來,帶個頭唱歌。”
學生們大笑,然後一個男生就站了起來,大大方方地走出人群,轉過身來面向了安宏。
操場上光線昏暗,安宏看不太清那個男生的五官,只覺得他皮膚很白,整體感覺有些眼熟。
他站得很隨意,卻不顯出懶散,肩膀舒展,雙手自然地貼在褲邊,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來: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預備——唱!”
一眾兒迷彩服立刻雄赳赳氣昂昂地唱了起來。
安宏盯著那個男生看,越看越覺得眼熟,她眯了眯眼睛,發現那男生也向她看了過來。安宏在腦子裡細細搜索,猛然回憶起來,這個清瘦的男生是——許洛楓。
許洛楓?土木三棵樹之一,那麼……路雲帆呢?
安宏直覺想溜,卻見身邊的韓曉君看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好意思打斷他的興致,只能陪著他一起看下去,人卻悄悄地往韓曉君身後躲去。
一首歌唱完了,許洛楓坐回人群中,安宏看到他拍了拍一個男生的肩膀,耳語幾句,那個人背脊瞬間挺直,一下子就回過頭來。
安宏立即就接觸到了路雲帆逼人的視線。
跟著路雲帆回頭的是另一個戴著迷彩帽的男生,安宏知道他大概就是那個叫程旭的第三棵樹了。她悄悄拉拉韓曉君的衣袖,說:“走吧,別看了。”
韓曉君卻笑,他也看到了那三個回頭的男生,仔細看了幾眼後,他低頭說:“那個不是你的同學麼,姓路的那個。”
“走啦。”安宏已經不由分說拽著他的手臂走起來。
路雲帆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教官被他嚇了一跳,大聲喊:“幹嗎呢你?坐下!”
路雲帆回頭,咬著牙說:“報告教官!我要唱歌!”
安宏一腦門汗,韓曉君卻說:“別急著走,聽聽他要唱什麼。”
教官咳嗽了一下,說:“要唱歌就舉手,上來吧!”
路雲帆大搖大擺地走出人群,轉過身來,雙手往腰上一叉,眼睛死死地瞪著安宏,還不忘瞄一眼她身邊的韓曉君。他突然就扯著喉嚨唱起來:
“大刀!向!鬼子們滴頭上砍去!預備——唱!”
一片寂靜。
學生們爆發出了一陣大笑,安宏只覺得頭頂一隻烏鴉“嘎嘎”飛過,遠遠看去,路雲帆的表情甚至有些猙獰,他看看底下的反應,咬牙切齒地大聲說:“不會唱啊?笑什麼笑!”
學生們笑得更大聲了,教官上去拍拍路雲帆的肩,揮著手說:“下去下去,搗什麼亂!”
路雲帆撅起嘴來,眉已經
鎖在了一起,安宏覺得他盯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就像一把把小刀,她太了解他了,路雲帆這是在生氣呢!
小路飛刀,例不虛發,安宏再也待不下去,拖著韓曉君就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韓曉君跟在她身邊,右手攏成空心拳放在嘴邊低聲地笑:“阿宏,那個小孩挺有趣的,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安宏扶額揮手:“別提他了,拜託。”
韓曉君還是笑得開心:“他不是和你同屆麼?怎麼讀大一?”
“他高復了一年。”
“哦——去年沒考好?”
安宏轉頭瞪他,重重點頭:“恩,考得糟透了!曉君,別提他了,去外面吃點東西吧,我餓了。”
“好,走吧。”韓曉君邊走邊回頭,看到遠處那堆小孩還在吵吵鬧鬧,路雲帆已經垂著腦袋坐回了人群里。他搖起頭來,想著象牙塔里的孩子們就是幸福,一個個單純快樂,一點兒煩惱壓力都沒有。
國慶長假,韓曉君又出差了,安宏仔細思考,還是決定到學校邊的肯德基繼續打工,趁著長假也能賺些錢。她做白班,每天倒一班公車、一班中巴,來回共花3個多小時往返肯德基和和平小區。
有一天,店裡的一個女生家裡有事提出和她換班,安宏同意,就做了晚班,給外婆打了招呼說晚上睡學校。
傍晚時分,正是用餐高峰期,安宏站在點餐檯內,臉帶微笑招呼著顧客,店員們都忙得腳不沾地,點餐區前排著長隊。
“歡迎光臨肯德基!請到這邊點餐!”安宏剛幫前一位顧客配完餐找完錢,抬頭對著下一位客人時,就見到了那個意想不到的人。
路雲帆倚在點餐檯前,對著安宏綻開一個笑。
他穿著一件淺紫色的長袖T恤,單肩背著一個雙肩包,修長的手指輕叩著台面。
此時的安宏穿著紅藍相間的短袖制服、黑色長褲、黑色皮鞋,頭戴藍色鴨舌帽,她楞了一下,立即又掛上職業微笑,問:“您好,請問這兒吃,還是打包?”
“這兒吃。”路雲帆站直了一些身子,眼睛掃著餐牌,指著一個方向說,“我要原味雞,4塊。”
安宏剛想開口配餐,就聽路雲帆幽幽地說:“一塊左雞腿,一塊右雞腿,一塊左雞翅,一塊右雞翅。”
邊上排隊的顧客都傻眼了。
安宏默了片刻,問:“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了。”
“請稍等,幫您配餐。”
安宏吸口氣,乾脆轉身自己給他配起了餐,好不容易從一堆雞塊里找出來他要求的左左右右,將托盤放到他面前時,路雲帆低頭端詳了一下,說:“你們這個雞明顯營養不良吧。雞腿這么小,怎麼和同類的雞競爭呢?你看這雞翅瘦的,像鵪鶉的翅膀一樣。”
安宏平靜地回答他:“您好先生,
我們的雞塊都是符合標準的,但是肯定有些誤差,畢竟每隻雞長得也不一樣。”
“哦……好吧,不過這么小的雞翅,我可能會吃不飽,那再來個漢堡吧。”
“哪種漢堡?”
“腿堡。”
“要辣的還是不辣的?”
“辣的,但是我特喜歡吃漢堡裡面那種醬,你叫他們幫我現做一個,多放點醬。”
“……”安宏擠出一個笑,“好的,請稍等。”
等那個加了醬的漢堡拿出來時,排在路雲帆身後的顧客已經開始不滿意,有個中年男人大聲嚷嚷起來:“哎!小青年你怎麼回事?點個東西婆婆媽媽像女人一樣。”
路雲帆朝天翻翻白眼沒有理他,巡視的主管發現情況不妙,趕緊另開了一個收銀台,將路雲帆身後的顧客分流了過去。
安宏對那些顧客說著抱歉,把漢堡放到路雲帆的托盤上:“加了醬了。”
路雲帆打開盒子一瞅,誇張地大叫:“不是吧!加這麼多!噁心死了,換一個換一個,還是不要加那麼多醬了。”
安宏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主管走到她身邊,問:“怎麼了?”
“你們的員工怎麼回事?做出這種漢堡來,你自己看看。”他昂著腦袋,把漢堡推到主管面前。
主管皺眉:“這怎麼回事?”
“是顧客自己要求多加醬的。”安宏小聲回答。
“喂喂喂!你別亂說,明明是你們自己做得不好!”路雲帆拍著桌子喊,“換一個!”
主管二話不說撤掉漢堡,重新給他拿了一個,笑著說:“抱歉。”
安宏咬著牙瞪著路雲帆,心想這下你沒話說了吧!
路雲帆滿意地蓋上漢堡盒子,轉轉眼珠又說:“恩……我要一份中薯,一杯冰可樂。冰塊要8塊,多一塊少一塊都不行。”
“請稍等!!”安宏怒了,轉身又給他配起餐來,這一次,路大少對可樂很滿意,對著薯條卻努起嘴來。
安宏看著他靠在台子旁,居然一根一根地數起薯條來,嘴裡念念有詞,眼裡儘是惡作劇得逞的意味,嘴角還掛起了一抹壞笑。
“先生,我們的薯條是講重量不是講根數的,您要是覺得量不夠我可以幫您拿個秤來稱。”路雲帆的身後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安宏心想,你要玩是吧?好!姐姐我陪你玩!
路雲帆聽了她的話,搖頭說:“不是,我是在檢查你們的薯條是不是每根都沾到了鹽,你知道,薯條淡了,不好吃。”
說完,他抬起頭來,對著安宏咧開一個無公害的笑。
安宏真恨不得將他托盤上的可樂扣到他腦袋上,她壓著脾氣小聲說:“路雲帆,你鬧夠了沒有?我這是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