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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雲帆看著手裡的藥發著呆,然後一甩手就將它丟了出去,坐在床邊想了想,他又走過去,將它撿了起來。
洗完澡躺到床上,他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翻滾著各種亂糟糟的事,最後實在抵不過身體上的不適,漸漸睡著。
路雲帆被手機鈴音吵醒時,已是晚上10點,他的頭昏昏沉沉的,接起電話,就聽到孔嵐的聲音,語氣低落:“是我。”
“唔。”路雲帆坐起來靠在床背上,他打開床頭燈,一邊講電話,一邊給自己點起一支煙,“什麼事?”
“你回來了嗎?”
“回來了。”
“我想見你。”
“現在很晚了,明天再說吧。”
“不!我現在就要見你!”
“嵐嵐,聽話,我已經睡了。”
“我在你家樓下。”
路雲帆伸手捏了捏眉心,嘆口氣:“你先在車裡等一會兒,20分鐘後上來吧。”
掛下電話,路雲帆猛吸了一口煙,移過床頭柜上的菸灰缸把香菸摁滅,然後,他終於起床。
孔嵐摁響門鈴時,路雲帆已經穿戴整齊了,關上臥室門後,他給孔嵐開了門。
看著他穿著襯衫、西褲,連頭髮都梳過了,孔嵐疑惑:“你不是說你睡了嗎?”
“剛準備睡。”路雲帆從冰箱裡給她拿飲料,“要喝什麼?”
“隨便,我剛從酒吧出來,有點喝多了。”孔嵐丟下包坐到沙發上。
路雲帆拿著兩罐冰咖啡走過來,遞給她一罐,又給自己點起一支煙:“這麼晚了,有事嗎?”
孔嵐斜眼看他:“有事才能來找你?我是你女朋友,來看看你也不行?”
“……”路雲帆沉默。
“路雲帆,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呀?我從回來到現在快一星期了,你連一頓飯都沒和我吃過,每天都是說忙忙忙不知道在忙什麼!”
“我的確是很忙,馬上有個大項目要啟動,你爸爸也知道的。”
“哦?是嗎?”孔嵐冷笑,“那你明天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爸媽每天都問起你呢。”
路雲帆略一沉吟,點頭:“好,明天我下班就過去。”
孔嵐看著他,她咬了咬嘴唇,站起身坐到路雲帆坐著的單人沙發扶手上,她圈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雲帆,我好想你呀。”
路雲帆摁滅香菸,他掙了一下,孔嵐卻沒鬆手,她的身上有些酒氣,身子緊緊地靠在他身上,軟軟地說:“你想我嗎?”
“……”路雲帆用力扳開她的手,低聲說,“很晚了,嵐嵐,早點回去吧。你司機在樓下等你嗎?還是我打車送你?”
“我已經叫司機回去了。”孔嵐在他耳邊吹氣,“雲帆,今晚我不走了。”
“這樣不好。”路雲帆索性站起了身,語調平淡,“明天還要和你爸爸媽媽見面,走,我送你回去。”
孔嵐坐在沙發上,氣鼓鼓地瞪著他,咬牙說:“路雲帆,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怎麼了?”路雲帆挑眉。
“你該不會是……那方面不行吧?”孔嵐眯起眼睛,有些挑釁地問。
望著她細長嫵媚的雙眼,路雲帆有瞬間的怔神,片刻之後立刻笑了起來:“嵐嵐,不要任性了。”
“什麼任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孔嵐也站起了身,踮起腳圈上路雲帆的脖子,“我不介意你少條腿,但你要是那方面不行,你可不能瞞我。”
“……”路雲帆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推開她,“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孔嵐,請你理解,最近我真的比較忙,公司里事情很多,我……”
“夠了!”孔嵐伸手推了路雲帆一下,他身子一晃,險險站穩。
孔嵐臉色發白,她拿起包,冷冷地說:“明天晚上我們等你過來,不要遲到。”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孔嵐走到門口,回頭看他一眼,“你好像在發燒,早點睡吧,再見。”
大門關上,路雲帆重新走回沙發坐下,他連著抽了幾支煙,拿起手機撥通了許洛楓的電話。
“洛楓,睡了沒?”
許洛楓看了看時間,快要11點了,他覺得奇怪:“沒睡,怎麼了?”
“出去喝一杯吧。”
“好。你在家等我,我來接你。”
許洛楓從來不會多問什麼,路雲帆掛下電話,慢慢地走回房間,他拉開床頭櫃,拿出那板安宏留給他的退燒藥,又吞下兩顆,然後視線就注意到了抽屜里的另一樣東西。
拿起那塊表,路雲帆若有所思。
安宏醒得很早,前一晚和吳國棟喝酒喝到12點,迷迷糊糊睡下後,她一直睡不安穩,天微微亮就起床了。
她去晨跑,迎著晨風跑過這個小鎮的街道。
遠口是個依山傍水的小城鎮,這裡山清水秀,遠離都市的喧囂,空氣清新,民風淳樸,令安宏有一種回歸自然的舒心感覺。
跑了一個小時後回到小旅館,吳豆豆已經起床了,正在桌邊吃早餐,安宏摸摸他的小腦袋:“要去上學了吧?”
“恩,明天就是禮拜六,安宏阿姨,明天我帶你去看爸爸划龍舟。”
“好呀。”
安宏回到房間洗澡洗頭,出來時發現吳國棟已經把她的早餐準備好了,她吃著香噴噴的粉皮,看吳國棟光著膀子在打掃衛生,他年輕的妻子則在幫吳豆豆準備飯盒,抬頭看到安宏就羞澀地一笑,眼神善意又樸實。
這是一個溫暖的三口之家。
吳豆豆只有7歲,此時在念小學一年級,吳國棟的妻子送他去上學,順便去買菜,他們離開後,吳國棟拉著安宏坐到小旅館門口曬太陽,兩個人聊了起來。
“安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呀?”
“沒有啊。”
“不要瞞我,你這時候突然跑過來,肯定是有事。”
安宏手裡玩著吳豆豆的玩具,說:“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故事嗎?”
“當然記得啊。”
“最近,我和我前男友又聯繫上了。”
“啊?是嗎?”吳國棟給安宏丟去一支煙,“然後,你們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呀,就是心裡有挺多感慨的,於是就特別想你,想過來看看了。”
“我就曉得,你還沒忘掉以前的事。”吳國棟坐到安宏身邊,“人呀,其實就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有些事兒明明挺簡單的,卻偏偏要搞得很複雜,尤其是你們這些大城市的人,我一直都搞不懂。像我們這兒多好,一日三餐吃飽,全家身體健康,我就很滿足了。”
安宏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笑了起來。
吳國棟的眼睛並不漂亮,甚至有一點渾濁,但是眼神卻是非常溫和的。
安宏說:“你的眼睛最近好不好?”
“挺好的,視力一直正常。”吳國棟眨眨眼,突然說,“哎,安宏,我是不懂,不過聽人說,死掉的人身上的器官會帶有記憶,我以前還不怎麼相信,可是現在卻覺得有點道理。”
“為什麼這麼說?”安宏皺眉。
“我問你,你那個老朋友,他喜不喜歡看籃球?”
“喜歡的。”安宏回憶起過往,點頭說,“不僅喜歡看,他自己打得也很好。”
“足球呢?”
“也喜歡的。”
“就是啊!我以前從來不看這些的,後來看電視就喜歡看中央五台,尤其喜歡看籃球,你說奇怪不奇怪?”
安宏愣住了:“真的?”
“是啊。一開始我有點怕的呀,用了他的眼角膜,不知他會不會不高興,後來時間久了就想通了,他要是喜歡看球,我就多看看,就當陪著他一起看嘍。”
“他不會不高興的。”安宏點起煙,“他的女朋友等腎源等了很久,他明白這種痛苦,所以才做了遺體捐贈登記,可是最後去世的時候,因為他的內臟大部分都損傷了,所以只捐獻了眼角膜。能夠幫到你,他會很開心的。”
“我也是真心地謝謝他。”吳國棟嘆一口氣,“他是和我同年吧?年紀那麼輕就去世了,真是很可惜。那時候我才25,眼睛生了病看不見東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豆豆還只有1歲,如果沒有你的朋友,我估計我老婆都會和我離婚的。”
“嫂子才不會,她對你那麼好。”
“有時候想想,眼睛治好了,就像得到新生一樣,我到現在都記得,重新睜開眼睛看到我老婆、兒子的臉時,心裡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