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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宏一頭黑線,心裡不禁冒出了要改報三中的念頭。轉念又一想,這個臭小孩,自己幹嘛要忌憚他呢?
他和她,根本就是完全不搭界的兩個人嘛。
玉蘭中學的升學考試,安宏考得很順
利。
得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她終於放鬆了心情。
宋李婷也考上了玉蘭,她對安宏說希望再和她一個班級,安宏說自己也是這麼想。
畢業典禮的時候,安宏的心情格外平靜,戴著紅領巾端坐在學校禮堂聽校長、老師代表、畢業班代表講話,她看著舞台上正聲情並茂朗誦著的秦月,心裡升起了小小的期盼。
離開學校前,她特地去了夏老師的辦公室和她道別。
夏老師憐愛地摸著她的腦袋,囑咐她進了初中不要放鬆,要是有什麼煩心事,都可以來找她聊聊,她給了安宏自己家裡的地址和電話號碼,說自己再過一年就退休了,到時安宏可以直接去她家裡做客。
能碰到這樣一個老師,不能不說是安宏的福氣。
離開夏老師辦公室時,安宏在走廊里又碰到了路雲帆。
他抱著一摞本子,瞪著漂亮的眼睛朝她看。
安宏心情正好,也忘記了和他之前的嫌隙,背起書包朝他咧開嘴笑笑。
路雲帆問她:“你收到玉蘭中學的通知書沒有?”
安宏說:“收到了。”
他沒再說話,只是點點頭,然後用一種怪怪的表情看著她。
安宏莫名其妙,就揮揮手對他說了聲“再見”。
擦肩而過時,眼角的餘光感覺到這個臭小孩突然掛上了一張悲戚戚的面孔。
她有點迷惑,轉念又想,這一切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這座學校,裡面所有她喜歡和不喜歡的人,從今以後,都成為了歷史。
她輕快地奔出校門,感覺世界無限大,自己正在成長起來,脫離了“小學生”這個名詞,似乎離自由自在的人生又近了一步。
最輕鬆的一個暑假。蕭醫生和媽媽帶著蕭琳去了三亞旅遊。
媽媽本來要帶安宏一起去的,無奈蕭醫生的爸爸媽媽提出同行,媽媽也就不方便再帶安宏。
安宏說無所謂,暗地裡卻把新買的泳衣悄悄塞進了抽屜最底層。
等到媽媽他們旅遊回來,蕭琳獻寶似的把遊玩照片拿給外婆看,看著照片裡的藍天碧海和笑靨如花的三口之家,安宏坐在客廳的小床上,退無可退。
她懷念在幸福村的時候,至少還有自己的房間,至少還有韓曉君的安慰。
蕭醫生發現了安宏牙齒的壞現狀,提議趁著小升初,幫安宏矯正牙齒。跟著媽媽和蕭醫生去了醫院,安宏張大嘴巴任由牙科醫生在嘴裡搗鼓,醫生說她的牙齒長得太過雜亂,要矯得好看起碼要2年時間,甚至是3年。
安宏大驚失色,媽媽和蕭醫生卻不為所動,懇請醫生給予良好治療。
於是醫生取了模,幾天後做了牙套給安宏帶上,安宏真是萬分難受,嘴裡塞進這麼一副冷冰冰硬邦邦的不鏽鋼牙箍,一開始真是很難適應。
最初的
幾天,異物感和疼痛感不停地折磨著她,令她不願開口說話,吃什麼都失了胃口。想到往後的兩、三年內都要戴著這麼一副“鋼牙”過活,考上初中帶來的喜悅感頓時蕩然無存。
蕭琳看著安宏的樣子很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還在大人面前模仿安宏戴著牙箍說話吃東西的樣子,逗得他們哈哈大笑。
安宏很想不通,這個所謂的“妹妹”,真的是和她一母同胞麼?
☆、去海邊吧
韓曉君回來過暑假,已是七月中旬。看到安宏戴上牙箍愁眉苦臉的樣子,也是忍俊不禁。安宏也不惱,只是急切地問他中考成績如何,韓曉君笑笑,說志願是填了一所職高,專業是機電工程,已經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安宏很驚訝,問他:“你怎麼填的職高呢?將來不是不能參加高考了?”
韓曉君說:“我想快點參加工作而已。”
安宏很生氣,她那麼珍惜他們之間的約定,用功讀書,還為升哪所初中而煩惱,而立下約定的那個人,卻輕描淡寫地說想快點參加工作。
不過她並沒有生氣多久,幾天後,韓曉君來叫她一起出去玩幾天。
“去青島,日照。”他說,“我姑媽在日照,爸爸媽媽過去看她,我媽特地叫我帶你一起去。”
安宏驚訝得很:“你們去走親戚,我去不大好吧。”
“你真傻。”韓曉君笑,“今年你升初中,我升高中,我爸說要為我們慶祝一下,阿宏,你一直都是我們一家人啊。”
他說的那麼自然,好像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安宏感動了,很沒骨氣的又一次在他面前哭了鼻子。
他們是坐通宵臥鋪大巴去的日照。
那時候的臥鋪大巴還是分的兩列,每列有並排的兩個鋪位,分高低鋪。韓媽本來安排曉君和韓爸睡一起,她帶著安宏睡一起,但被韓曉君拒絕了。
不知道他是因為和韓爸還在慪氣呢,還是覺得和韓爸待一塊會超級無聊,總之,韓曉君提出由他帶著安宏一塊兒睡。
韓媽不太放心,在夜裡烏七媽黑的破舊大巴上,任由兩個孩子睡在一起,萬一有人偷東西或是發生其他什麼事,叫她如何是好。還是韓爸打消了她的顧慮:“曉君都是個高中生了,你像他那麼大時,早跟著我出來打工了。”
大巴在夜裡駛得飛快。安宏靠窗睡,韓曉君就側臥在她身邊。安宏仰躺著看窗外夜空的點點繁星,心裡覺得這趟出行就像一個夢。
微微轉身看身邊的韓曉君,他閉著眼,英俊的臉頰在窗外車燈的映照下一閃一閃的,安宏有些失神,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冬夜溫暖的被窩裡,他們兩個人也是靠得那麼近,想到當年韓曉君稚氣的求婚,安宏臉紅了。
韓曉君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雙眼皮深深的,睫毛長長的,眼瞳清澈,一眼望去就被吸引。
他輕牽嘴角,聲音懶懶的,笑問:“小丫頭,你又睡不著?要不要我幫你數羊?或者是——給你講故事?”
安宏的臉更紅了,飛快地拉過被子蓋住頭,含糊地說:“我要睡覺了。”
韓曉君一把拉掉她的被子,安宏尷尬地望著他,小心臟飛快地跳動著,她想,韓曉君要對她說什麼嗎?
等了半
天,結果,他說:“你有沒有搞錯啊,車上的被子那麼髒,你還要蓋住頭?”
在日照,安宏第一次看到海。
雖然沒有那麼清澈,但還是足夠令她震撼。
空氣里有一股鹹鹹的味道,不好聞,韓曉君說,這就是海的氣味。
換上新泳裝,安宏大呼小叫跳躍著奔向沙灘,韓曉君眼疾手快拉住她,塞給她一個救生圈。
“幹嗎啊?我會游泳的。”她有些不滿。
韓曉君敲她的腦殼:“你當這裡是游泳池啊,海里游泳浪很大的,你先適應一下。”
安宏跑到海邊,伸出腳丫子觸到海水,覺得不溫不冷,很舒服,一下子就蹦到了海里,走了幾步,海水就漫到了她的腰。海邊的浪一波一波地朝岸邊湧來,每一次,都能把安宏沖得雙腳離地,她抱著救生圈,開心地大笑,韓曉君一直在她身邊,笑吟吟地問她:“好玩嗎?”
“好玩!”她興奮極了,過後又覺得不過癮,趁著韓曉君扎了個猛子不知游到哪裡,她悄悄摘掉救生圈,在海里游起來。
日照的海濱浴場還未開發,更不是旅遊勝地,來游泳的都是些當地人,所以海灘上人並不多,也沒有救生員。
安宏滑動細腿細手,像在泳池裡一樣游起來,覺得無比愜意。
正在她游得開心時,一個大浪打來,劈頭蓋腦地打上了她的身體。把安宏打得翻了一個身。她忘記了換氣,頭一下子就扎進了海水裡,咕嘟咕嘟地喝了兩三口海水,說不出的苦澀嗆人。她想翻身,才動一動身子,第二個浪又打了過來。
安宏害怕了,開始後悔沒聽韓曉君的話用救生圈。她傷心地想,今天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
人在臨死前,是否會把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過一遍?
安宏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海水中上下撲騰時,她腦袋裡只剩下了一個人的名字。
一雙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
接著,一股氣力自下而上地傳來,她被人托出了海面。
吐了幾口海水,睜開模糊的眼,她望見面前的人滿臉驚慌的表情,和一雙,神情堅定的眼眸。
安宏無力地伏在韓曉君的身上,她試了試,悲哀地發現,她“溺水”的地方,竟然腳都能著地,瞬時就感到頹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