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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宏問:“醫生,那他的左腳踝要不要打石膏?”

    “不用,只是很小一點骨裂,養幾天就好了,最主要是一定要控制他行走的時間,絕對不能過量。還有,最好使用拐杖,比較利於恢復,也更安全。”

    一番話說完,安宏已經對這位農村婦女形象的醫生完全改變了印象。

    她又問:“那麼,他明天醒了以後,如何出院?還能走嗎?”

    “當然是不能下地啦!用輪椅吧。腳踝的骨裂需要很小心地養。我發現病人過往的醫療痕跡非常好,看起來很先進啊。而且他的右腿假肢也是進口的,價格應該非常貴,但是走起路來會比國產假肢舒服得多。他是在哪裡治療的?北京?還是上海?”

    “不,是在洛杉磯。”安宏回答,心裡還是無法習慣——高位截肢,健全人,輪椅,假肢,這些詞彙,運用在路雲帆身上。

    “哦……怪不得,你作為他的家屬,一定要起到督促作用,像他這樣年紀的病人,總是仗著自己年輕,以為什麼都能自己做主,倔強得很,總是愛逞強表現,殊不知都是害了自己,以後老了有的是苦頭吃。你要勸他,絕對不要勉強自己,受傷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該怎麼養就怎麼養,半點都馬虎不得。”  

    安宏不住地點頭。

    離開的時候,王醫生說:“還有,你要鼓勵他,這麼年輕漂亮的小伙子,正是心高氣傲的年紀,未來的路還很長呢。他右腿高位截肢,左腿也不大好,對生活質量是有很大影響的,所以你一定要多多鼓勵幫助他,在這種時候,愛情的力量是很偉大的。”

    安宏並沒有反駁什麼,而是重重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王醫生。”

    回到路雲帆的病房,之前的小護士剛為他量了體溫,看到安宏,小臉一轉,“哼”了一聲就出門了。

    安宏也不和她計較,拉了張椅子就在路雲帆身邊坐下來。

    重逢以來,不過是兩個星期,他們兩人之間已經發生了很多事,這會兒,都鬧到醫院來了。路雲帆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安宏第一次可以仔仔細細地打量他。

    六年了,當年青春陽光的男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男人。他依然那麼英俊好看,清慡的發,白皙的臉,挺直的鼻,瘦削的下巴,還有那雙雖然閉著,仍然透著哀傷的眉眼。他的確是長大了,在過去,這樣無助的神情,何時在路雲帆臉上出現過?。

    安宏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入手有點燙,她知道他在發燒。她記起很久很久以前,路雲帆站在她面前時,明朗開懷的笑,那個時候的他整天無憂無慮活蹦亂跳,又不知天高地厚,闖了很多禍,氣了她好多回。他時而霸道固執,時而溫柔體貼,時而又幼稚小氣,是天底下最單純快活的男孩子。  

    而此時,躺在病床上的路雲帆,身體殘缺,如此陌生。安宏很難把他和過去的那個驕傲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王醫生的話,靠在床頭柜上的假肢,被子下右腿處那突兀的凹陷,都在提醒著她,路雲帆已經變了。

    她抓起他的手,把它貼到自己頰邊,親吻著,一遍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滴落在路雲帆的掌中,他像是受了感應,眉頭緊緊地皺了皺。安宏一驚,仔細看他,他只是面色稍微地變了變,轉眼又陷入了昏睡。

    問了王醫生,知道短時間內路雲帆不會醒來,安宏就花50塊錢請了個醫院護工,幫忙看護路雲帆兩小時,自己打車回了賓館。

    先回自己房間,迅速地洗澡洗頭,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找出了小高的名片揣進包里後,她去了路雲帆的房間。

    房間已經被賓館服務員打掃過了,和安宏前一晚進去時沒什麼兩樣,只有一些剃鬚刀、IPAD之類的東西和前一天穿過的衣服整齊地擺在外面,路雲帆的換洗衣服還都在那個大旅行箱裡。

    安宏打開了旅行箱的拉鏈,瞬間就愣住了。

    除了一些換洗衣服外,旅行箱裡還有一副黑色的金屬肘拐。  

    安宏曾經在網絡新聞中見過腿部受傷的文體明星使用過這種式樣的拐杖。

    她忽然明白,這樣東西,已經成為了路雲帆的生活必需品,所以他才要煞費苦心地準備那麼大一個箱子把它藏起來。

    他藏起他的傷痛,藏起他的秘密,不想讓安宏窺視,可是卻又要和她兩個人一起出來玩,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也許不能負荷這趟旅行,卻依然一意孤行。

    這不正是路雲帆的行事風格麼?

    安宏流著眼淚笑了,發現其實他並沒有變啊!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

    路雲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微亮。

    神智清醒之後,左腿處細細密密的痛立刻向他襲來。他不禁咬緊了牙,手拽住了兩邊的床單。

    每到陰雨天,這樣的折磨就要忍受一遍又一遍,他望著天花板,額上沁出了汗,又一陣尖銳的刺痛,終於令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接下來,他就愣住了。

    安宏整夜都趴睡在路雲帆的病床邊,身上裹了一床毯子。晚上根本睡不好,她就一直躲在吸菸區吸菸,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路雲帆的響動驚醒了她,安宏抬起頭,扭著僵硬的脖子,瞪著巨大的黑眼圈望向病床上臉色慘白的男人,而他,也正在死死地盯著她。他的嘴唇緊緊地抿著,下巴上有新長出的胡茬,眼睛睜得很大,眼神里寫滿了慌亂和不安。

    然後,安宏就看著他,先是右手極速地隔著被子探向右腿凹陷處,再是轉頭看見了擱在一邊的假肢,最後,終於臉色蒼白、神情木然地將視線轉回了安宏臉上。

    安宏也不說話,蓬頭垢面地瞪著他。

    很久很久以後,路雲帆說:“你看夠了沒有?”

    “沒有。”安宏朝他揚揚下巴。

    “你出去洗把臉吧,你的樣子像鬼一樣。”

    “還不是因為你!”

    路雲帆神情黯淡下來,安宏站起來向門外走去,走了兩步,又轉回身來。

    她伸手探了探路雲帆的額頭,說:“燒已經退了,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路雲帆神色複雜:“我很好。”  

    “哦……”她怏怏地又轉身往外走,就聽到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安安。”

    “恩?”她轉身。

    “幫我找個男護工進來。”他的聲音乾巴巴的。

    “幹嗎?你想要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不用!!”他突然就提高了語調,安宏愣住了。

    路雲帆已經用手肘撐起了身體半靠在床上,他看著安宏,安宏也看著他,兩個人互相瞪著,過了一會兒,安宏說:“不用就不用,你朝我吼什麼。”

    “……”

    “你……你到底要幹嗎呀?”她還是不死心地問。

    “你說我要幹嗎?!”路雲帆火了。

    “我怎麼知道你要幹嗎!”安宏的嗓門也大了起來。  

    “我要上廁所!你能幫我嗎!!”

    “有什麼不能的啊!你全身哪兒我沒看過!”安宏挑高眉,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還用眼神將他從頭到腳都掃了一遍。

    路雲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她,他的眼睛真漂亮啊,隱雙眼皮,雖然不大,但是睫毛纖長,眼瞳純淨,看去就像一汪深深的潭水。就在安宏差點溺死在這潭水裡時,路雲帆拍拍右腿的凹陷處,緩緩問道:

    “這兒,你也看過了?”

    安宏一下子就閉了嘴,她眨了幾下眼睛,咽了下口水,說聲“沒有”就逃出了病房。

    她一離開,路雲帆就卸去了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又躺回到病床上,他呼出一口氣,繼續忍受左腿處傳來的疼痛,一顆心仿佛已經跌進了冰窟里。

    作者有話要說:昨日沒更,今日補上。

    昨天晚上加班至10點,悲催……

    明天啥也更不了,因為我要去南京出差了……

    ☆、我沒事,你別擔心  

    安宏幫路雲帆找了一個男護工,她去洗手間收拾了一下自己,鏡子裡的那個女人面容憔悴,眼神卻萬分堅定。她給小高打了電話,並向他詢問路雲帆有沒有帶輪椅,小高很著急,說沒帶,又說沒關係,他可以馬上去買。

    掛下電話,安宏去吸菸區邊吸菸邊等,一直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護工離開。她端著醫院食堂買來的白粥、菜包走進病房時,路雲帆已經是完完整整地靠坐在病床上了。

    此時天已大亮,路雲帆的病房雖然在一樓,但是窗外就是醫院的大院,並沒有什麼建築物的阻擋。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天空放晴,溫暖的光線透過玻璃窗灑在路雲帆的病床上,安宏看見他面向窗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淺金色的晨光中。他面容沉靜,眼神漠然,平時做了造型的黑髮,現在都細細碎碎地掛了下來,自然地垂在眉前。他沒有刮鬍子,下巴上的胡茬讓他看起來顯得有些頹廢憂鬱,整個人令安宏覺得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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