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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臨行前,安宏去看望韓爸韓媽,韓媽還沒從悲痛中緩過來,聽韓爸說,她終日以淚洗面,呆呆地坐在韓曉君房中,看著他的照片發呆。
安宏知道韓爸韓媽心中是怪她的,畢竟害韓曉君失去生命的是路雲帆,而那個人,是她的男朋友。
但是韓爸韓媽還是念著十九年的情誼,看到安宏後,並沒有對她冷言冷語,尤其是在得知她已經與路雲帆分手後。
韓媽喃喃地說:“為什麼那個人不死,是我兒子死,為什麼那個人不死,是我兒子死……”
安宏不知該如何接腔,那兩個人,她希望他們都能活著。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她寧願死的人是自己。
他們都有溫暖的家庭,有親切的家人,而她,只有一個蕭琳。
蕭琳還有爺爺奶奶,姑姑叔叔,她很快就能忘記她們相處的這兩年,很快就會長大,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安宏越來越覺得,死的人應該是她,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她呢?
她死了,他們都活著,該有多好。
她可以去陪外婆,陪媽媽,陪蕭叔叔,陪爸爸……時光無法倒轉,一切都不能重來。看著韓爸韓媽悲愴的表情,安宏只覺得心中愧疚。
無意中,安宏說起了秦月的事。韓媽打斷她:“不要和我提那個人,要不是她,我兒子也不會那麼晚去醫院!要不是她,我兒子也不會與你分手!他也不會坐上那個人的車!要不是她,我兒子就不會死!!我就知道,她根本就是一個禍害!不僅害了自己,還害死了我們曉君!現在她居然活下來了,真是老天爺不開眼!”
安宏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以後,韓媽冷靜了一些,捧出了幾本新舊不一的筆記本。
“宏宏,這些,是曉君的遺物,我想,它們應該給你。”
“這是什麼?”
“是曉君出差外地時,寫的日記。你曉得,他從小喜歡練字,工地寢室又沒有電腦,他就寫了許多日記。阿姨已經看過了,有許多,都是對你說的。”
安宏接過筆記本,隨意翻開一頁,讀了幾句,就濕了眼眶。
那個男人,從不親口對她說的話,竟然都寫在了這些本子上。
他的字還是那麼漂亮,剛勁飄逸,令安
宏覺得熟悉又親切。
她能記起小時候,韓曉君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划教她寫鋼筆字時的情景。
她收下筆記本,與韓媽緊緊擁抱:“阿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阿姨……如果你們不嫌棄,我永遠都是你們的女兒!你們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傻孩子,你當然是我的女兒。”韓媽哭著抹掉安宏臉上的淚,“如果沒有那個掃把精,你和曉君現在不知道會有多好。”
安宏愣住了。
幾天後,安宏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把蕭琳託付給蕭姑姑,她搭著陳航的車去了火車站。
“下火車會有人來接你,租的房子已經搞定,只是要與一個女孩合住,費用不高,一個月只要400塊,至於工作,我有個高中同學在一個建設公司做技術員,好像是叫豐源建設。他可以安排你直接進去工作,你專業對口,又有實習經驗,應該能很快上手。一開始工資可能不高,做熟了以後一個月三、四千肯定有,你可以先做起來,等適應了那個城市,再跳槽也行。”
“好的,謝謝。”
“對了,秦月這段日子表現很不錯,乖乖吃飯,乖乖吃藥,好像一點事兒都沒有。”
“那就好。”
“到七月初,她就可以出院了。”
“哦。”
“安宏?”
“恩?”
“你怎麼了?”
“沒什麼。”安宏額頭抵著車窗玻璃,再一次看這個城市的街景。
這個熟悉的城市,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屬於這裡了。
安宏並沒有掉眼淚。
她只帶了一點點行李。
記憶,才是她最珍貴最沉重的行囊,裝在她的頭腦中,終身都不會忘。
第十一章完。
作者有話要說:超級長的第十一章終於結束了,未揭開的謎底後文都會有,姑娘們不要急……我……寫哭了……因為曉君……
☆、不會再有了
回憶是枷鎖,也是永遠的財富。
它能把人壓垮,令你裹足不前,也能讓人奮進,令你充滿希望。
每個人都不應該懼怕回憶,因為那都是你自己經過的歲月,不管是好是壞,都應勇敢面對。
路雲帆靠在沙發上,看著白色薄紗窗簾前安宏的背影,他很想走去她身邊將她圈進懷裡,在她耳邊呢喃她的名字;他很想讓手指穿過她蓬鬆的長髮,閉上眼睛嗅聞她身上特有的香氣;但是,他最想做的事,是清清楚楚地問問她,當年,她究竟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將那鋒利的刀片往自己腕上划去。
那麼決絕。
難道,真的生無可戀?
路雲帆撫著自己的額頭,低喚出聲:“安安……”
安宏轉過身來。
路雲帆向她伸出手:“過來。”
安宏沒有拒絕,她走到他身邊,卻沒有坐下,只是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路雲帆拉過她的手:“坐一會兒吧,我們聊聊。”
安宏垂下眼睛,終於坐了下來。
抬眼看他,他的臉色很差,眼神無光,嘴唇都發了白,安宏忍不住用手背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不禁皺起眉來:“你燒得很厲害,路雲帆,我陪你去醫院吧。”
“我不想動,沒力氣,你陪我在這坐一會兒就行。”他依舊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好像怕一鬆手,她就會跑開一樣。
“你體溫那麼高,當然沒力氣了。你的腳……還在疼吧。”
“沒事,我上過藥了。”
“我去給你燒壺熱水,發燒要多喝水。”
她要起身,路雲帆立刻扣住她的手腕:“不要……”
“就是燒壺水,我不會走。”安宏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叫賓館前台送盒退燒藥來。”
路雲帆這才鬆開了手。
安宏燒了水,待水變溫,她把水杯和膠囊遞到路雲帆手上,路雲帆乖乖地就著溫水把藥吞了下去。
安宏坐在他身邊,低聲說:“你跑過來幹什麼呢,咱們倆還有什麼好說的。”
路雲帆看著她的側臉,說:“陳航昨天來找我,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會做這樣的傻事。”
“路雲帆,我真的不想提這件事了,已經都過去了,我將來也不會再這麼做。”
“真的嗎?”路雲帆拉過她的左手,再一次仔細看腕上的疤痕,“安安,你真的放下了?”
“是,我放下了。”安宏任由他冰涼的手指滑過自己的皮膚,“你看,傷疤早就痊癒了,戴著手錶,一點兒也不會被人發現。”
“那只是被掩住了,並不是消失。”
“它永遠都不會消失,可是我能選擇放下。路雲帆,你說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要往前看,你忘了嗎?”
“可是我放不下。”路雲帆嘆氣,隨即又露出一個苦笑,“我騙你了,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放下。”
安宏怔怔地望著他,望著他漆黑的眼睛,他的眉目間刻著一抹哀愁,令她心痛。
“現在我們扯平了呀,你總該放下了。”安宏突然笑起來,“你的演技真的挺好的,我的確被你騙到了,不是麼?”
“……”聽到她的話,路雲帆腦中迅速浮起他和她在這幾個月間發生的事。
這一切,究竟是真,還是假?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安宏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路雲帆,回去吧。我們已經結束了,你真的不應該過來的。你……”
路雲帆突然抓住她的手,一雙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她:“安安,你和我說實話,這些年,你恨我嗎?”
安宏一怔:“我為什麼要恨你?”
“因為……韓曉君。”路雲帆感到疲倦,“我知道他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你恨我也是應該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死,你也不會做這樣的傻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不會發生。”
“我不恨你。”安宏淡淡地說,“我沒有恨過你。以前,我恨的是我自己,現在,我誰都不恨了。路雲帆,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看開了,什麼都想透了,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以後日子還是要過,飯要吃,班要上,覺要睡,男朋友也要找。如果做不到,就只有去死了,但是老天爺不要我死,所以,我什麼都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