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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見葉思遠的臉,慢慢地挪去他身邊,手搭上他的肩膀,說:“思遠,你別生氣好不好,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會了。吶!你想啊,要是我約了你一起吃飯,然後劉一峰來約你踢球,你答應他了,只要你想去,我一定不會怪你的。”
這時候,他終於有了一點反應,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竟然感覺到他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我聽到他緩慢又低沉的聲音:“第一,如果我答應了你,我絕對不會忘;第二,你想去打羽毛球就直說,不要找藉口。”
我徹底地愣住了,手也從他肩上放了下來,我聽到自己也變得冰冷的語氣:“葉思遠,你不相信我?”
“陳桔,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他扭過頭來,看著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從我們認識、交往,到現在,你騙了我多少次?就說暑假你從家回學校這次吧,你和我說你買的臥鋪票,結果呢?你的火車票一直都在皮夾里沒有丟,我回校那天,你在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我清清楚楚看到那是一張硬座票!我只是不想和你說,怕你又嫌我囉嗦,你說說看,你騙了我幾次!做家教,其實是去跳舞;去婉心大姑家,其實是去網吧;SEX的時候你叫得那麼大聲,其實是沒感覺!你說你確定了,其實你根本就沒有確定!這一次,你答應我說你不會忘,現在就和我說你忘了!你就是一個撒謊不打糙稿的人!”
我瞪著眼睛看著他,突然覺得葉思遠竟然那麼陌生。
我都做了些什麼呀?我就是忘了和他的約會,答應了王佳芬去打羽毛球,這麼屁點大的事,犯得著讓他生那麼大的氣麼?
我和他實話實說,他卻對我上綱上線,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翻出來,這都哪兒和哪兒呀!那些事,和現在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我的倔勁兒也上來了,說:“葉思遠,隨便你!隨便你怎麼想!隨便你信不信我!這一次,這羽毛球館我是去定了!”
他終於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你真的那麼想去打羽毛球?”
“對!”我終於生氣了,我發現他已經完全把問題偏離了軌道,他思維里的這些邏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那你去吧。”他冷冷地說完,就繞過我走出了書房。
我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眼眶都濕了,我又冷靜了下來,雖然葉思遠生那麼厲害的氣的確是很詭異,但錯還是在我。
我追了出去,他已經坐在了客廳沙發上,正開了電視在看。
我走去他身邊,小聲說:“葉思遠,對不起,我錯了。要不這樣吧,明天我下班了先趕回來,去羽毛球館和王佳芬碰個頭,和她說清楚情況,然後我們再一塊兒去吃飯,行麼?你可以和我在羽毛球館門口碰頭。”
“不用了。”他頭都沒抬一下,淡淡地說。
我又說:“真的,你可以和我一塊兒去羽毛球館,我就和王佳芬說,不好意思啊,我和葉思遠有急事要辦。”
他抬頭看我了,那雙眼睛裡竟然有一點悲傷:“陳桔,你騙我不夠,還要騙她?”
“……”我傻愣愣地看著他,聽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說我“騙”他,我的心裡抽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這就是我的男人,原來他一直都不信我?
“我沒騙你。”我壓抑下自己的怒氣,冷靜地回答他,“葉思遠,這件事,我一點兒也沒騙你。你要是不信我,我現在就打電話給王佳芬,推了她的約會。”
說著,我就往餐廳走去,我的手機在餐桌上,就在我要拿起手機的一瞬間,葉思遠快速地追了過來,用身體撞了我一下。
“哎呦!”我踉蹌了一下,被他撞得差點沒站穩,我揉著撞痛的胳膊就朝著他叫起來,“你幹嗎呀!!和你說實話你不信!叫你陪我去羽毛球館裝裝樣子又不肯!打電話推約會你又不讓!葉思遠!!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一點憤怒,也有一點憐惜,但是聽了我的話,那絲憐惜就隱了下去,他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瞪著我大聲說:“我沒有要你怎麼樣!你想去打羽毛球!就去打啊!你去啊!去啊!反正我是個沒有手的殘廢!我去羽毛球館裝裝樣子?啊?我去羽毛球館?我他媽去羽毛球館能做什麼??用腳給你們撿球嗎?被別人當怪物看嗎?啊?”
說話的時候,他那藏在短袖中的手臂殘肢也激動地抬了起來,隨著他說話的語氣在身側微微晃動著,但是不管他的動作有多大,那短小的肢體也只是小幅度地運動著,我看在眼裡,覺得特別殘酷!
我看著葉思遠瞪得滾圓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眸已經刻滿了傷心。
我悲催地發現,這件在我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經在朝著不可預計的方向發展了,我們爭吵的內容,已經完全脫離了事件本身的意義。
然後,我就說了一句足夠讓我後悔一輩子的話,我說:
“葉思遠,你手沒了,殘疾了,難道腦子也變態了?誰會把你當怪物看?是你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自己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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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爭吵,是以葉思遠狠狠地踢了一腳餐椅而結束的。
那張漂亮的白色田園風格餐椅被他踢得飛出了2米遠,“乒里匡啷”地倒在地板上。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抿著嘴唇,瞪著眼睛,然後就轉頭回了臥室。
我望著他高大的背影,身體兩邊微微顫抖著的空衣袖,心裡很緊很緊。我擔心他的右腳,他用了那麼大的力氣,右腳一定很痛吧!
可是!我的心裡也很痛啊!!我的委屈,我的苦悶,還沒發泄出來呢!
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吃晚飯。
我沒有回寢室,也沒有和葉思遠分床睡,他的大床足夠寬,我們各自蓋了一床被子,睡在床的兩邊,身體離得遠遠的,背對著背。
我當然沒有睡好,一晚上都在胡思亂想,還偷偷地掉了幾滴眼淚,我不知道葉思遠能不能睡著,我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想著我們的對話,分析著到底是哪兒出了錯。
這是我和葉思遠正式交往半年多以來,第一次的爭吵,居然會吵得如此激烈,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我承認我是有錯,我也道了歉,但是,他不相信,也不肯原諒我,令我覺得——很傷心。
周六早上,我很早就起了床,葉思遠還在睡。我在廚房想了很久,還是幫葉思遠做了早餐,給他留了便簽。
婉心教過我: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合。
我和葉思遠雖然不是夫妻,婉心雖然也只談過幾次亂七八糟的戀愛,但是在這些道理上,她總是懂得比我多。
而且,我覺得她說的,也的確有道理。
離開家,我沒有回寢室,而是拿了書去了圖書館,安安靜靜地看了一個上午。我承認,我沒看進去多少內容,腦子裡想著的,還是葉思遠。
在學校食堂吃了午飯,我出發去超市,下午的工作做得很糟糕,我面無表情地站在超市里,對顧客的詢問愛理不理,還給他們吃了好幾個白眼。
我真是笑不出來。
下班以後,我在超市熟食櫃檯買了兩個包子當晚飯,又給葉思遠打包了一些食物帶回去,我坐車回家,先去家裡換衣服換球鞋。
我把食物放在餐桌上,又給葉思遠留了一張便簽,然後就走去臥室換運動服。我整理了背包,帶上礦泉水,坐在門邊穿球鞋時,葉思遠從書房裡走出來倒水喝。
他用腰胯推著他的四輪小車,上面擺著一隻空水杯,杯里插著一根吸管。
我就坐在那兒,他卻沒有看我一眼。
我又開始生氣,提起包甩上門就下了樓。
一直到走出小區,我才想起,葉思遠的午飯不知道是怎麼解決的。
轉念又一想,哼!管他幹嘛!他多牛X啊!少爺脾氣那麼大!那麼大個個子,少吃一頓又不會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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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頂著這麼一張臭臉出現在羽毛球館的。
看著我像是要找人尋仇般的表情,王佳芬驚愕極了,她拉著邊上一個個子中等的斯文男孩對我說:“小桔,這就是李維。李維,這是我和你說過好多次的,我的好朋友,陳桔。”
“你好。”李維朝我點頭微笑,他長得挺好看,一張娃娃臉,和王佳芬很般配。
“你好。”我麻木地對他說,一點兒也沒笑。
這時,另一個男人走到了我們身邊,他身高176左右,穿著一身黑色的耐克運動衣褲,肩上背著運動包,手裡提著一隻羽毛球拍袋。他身材健美,短短的頭髮,皮膚微黑,臉上戴著一副深藍色邊框的板材眼鏡,五官長得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