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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一整天,最後我換回自己衣服時,發現果然沒有人動過它。我略感欣慰,看來應鶴鳴也算是個有分寸的人,知道我的底線在哪兒,也不敢來惹我。
自從開始做應鶴鳴淘寶店的模特,我就辭了超市的工作。這樣一來,每個周末,我就能有一整天的空閒時光,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在葉思遠身邊。
他很開心。周日的早晨,我們會睡到自然醒,起床吃過早中飯後,我會做一些家務,洗掉積了兩、三天的衣服,葉思遠會幫我一起晾,我們兩個在露台上黏黏膩膩,扭著屁股撞來撞去。有時洗了比較大的床單被套,他會微微彎腰,用嘴咬著衣架掛鉤站在我面前,看著我用衣架的四個夾子夾被套的四角。
做完以後,我們就換上衣服出去逛一趟,享受以前很難享受到的周末下午約會時光。
我們會逛商場,逛超市,看電影,有時候也去H市的幾個公園轉轉。
我們坐在公園的木椅上,面對著H市那個聞名天下的湖,曬著冬日的暖暖陽光,即使一句話都不說,都感覺很溫馨。我會躺下來,把腦袋擱在他的腿上,仰起臉餵他吃桔子。
桔子很酸,他會擰起眉頭,送給我一張皺巴巴的臉。
我看著他,陽光刺著我的眼,我卻只能看見他眼裡溫和的光。
這時候,我會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領讓他彎下腰來,吻住他的唇。他的唇齒間還存留著酸甜的桔子味,我舔舔嘴角,覺得這真是一種美妙的味道。
有一次,我還纏著葉思遠陪我去玩雙人腳踏船,我先上船,船身立刻就晃蕩起來,我站穩身體後就轉身向他伸出手去。他跨了上來,身體止不住地晃,我摟著他的腰,和他一起坐在了小小的座椅上。
我們身上都穿著橙色的救生衣,為了方便,葉思遠的大衣袖子並沒有被我撈出來,他整個上半身都被橙色包圍了,我看著他,覺得他就像一隻特大號的桔子,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我們靠著椅背,一起踩著踏板,圓圓的小船就在湖面上飄蕩起來。
我控著方向盤,和他一起看湖邊景色。
已經是冬天,湖北面的那條蜿蜒長路上滿是落葉的法國梧桐,凋零的枝椏上掛滿黃色葉片,朝著西北面遠遠望去,扭曲的樹枝在西墜的斜陽中變幻著各種造型,路上車輛嗖嗖掠過,卻少有行人的影子。
那是一條很浪漫的路,我尤其喜歡它的冬天,路的另一邊有許多上了年紀的小洋樓,或是歐式風格,或是典型的白牆黑瓦,中西交錯間,仿佛能令人體會到時光的沉澱,歷史的變遷。
剛到H市那會兒,婉心曾帶我來這條路上散步,那時還是夏末,梧桐的葉片綠得蔥鬱,滿滿地蓋在頭頂,湖邊還有大片殘荷。婉心告訴我,這個城市四季分明,這個湖,這條路,在每一個季節都有不同尋常的美麗。
從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這座城市,這裡空氣清新,溫婉的城市氣質和日新月異的城市建設結合得恰到好處。我曾經有想過,畢業後,就留在這裡,我並不留戀那個不曾帶給我太多溫暖的家鄉。在家裡,對爸爸和美阿姨來說,我永遠是多出來的一個人,只有陳諾,是我唯一的牽掛。
我胡思亂想著,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突然就有些傷感起來。
我問身邊的人:“思遠,將來你會在哪個城市工作、生活?”
他正沉溺在這醉人的景色中,聽到我的話,扭過頭來看我,說:“還不一定。”
“你會回D市麼?”那是他的家鄉。
他笑起來,問:“怎麼了?你不是說過畢業了會跟我回去的麼?”
我彎起嘴角,說:“本來吧,我是準備留在這兒的,不過如果你要回D市,我一定會跟著你一起去。”
“你喜歡這兒?”
“恩!你不喜歡麼?”
“喜歡。”他笑笑,說,“在這個城市,我遇見了你,我當然喜歡它。”
“哈哈哈哈你肉不肉麻。”我伸手推了他肩膀一下。
一時無話,過了一會兒,我問他:“思遠,D市是個怎樣的城市?”
他抬頭想了想,說:“沒有這兒大,也沒有這兒漂亮,但是經濟很發達,主城區建設得還不錯。”
“我要是去了,能找到工作麼?”
“怎麼不能了?我們那兒GG公司很多的,你挺外向,找工作很容易的。”
“那咱們將來就在那兒安家了?”我開始美美地想,“有一個自己的小房子,別像這兒的房子那麼大了,空得慌。然後,咱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一塊兒吃飯,一塊兒看電視,還有……咱們再生一個孩子,兩個也行。”
“陳桔同學,你的口水要流下來了。”葉思遠笑出聲來,我看著他,發現他的目光望向遠方,眼睛閃著光,似乎也在憧憬著未來的美好。
我想到應鶴鳴說過的話,他說我還沒膽量把我們的事告訴家裡人。
我對葉思遠說:“思遠,寒假回家,我會和爸爸說我們的事。”
“恩?”他扭過頭來看我。
“我會和他說,我交了個男朋友,我會……告訴他你的情況,我不想瞞他。”
他的眼神沉了下來,低下頭說:“其實不用那麼早和他們說的,如果你還沒做好準備,再晚點兒也沒關係。”
“不。”我望著他,說,“我什麼都不怕的,思遠。”
我看到他的笑意漸漸地從眼睛裡漾了出來,他點頭說:“小桔,我也不怕。”
我笑起來,此時,離寒假只有不到一個月了。
聖誕節時,我和葉思遠約了婉心、劉一峰和馮嘯海一起去KTV唱歌,我們通宵狂歡,天亮時才回家。
一覺睡醒,已是下午,我睜開眼睛,發現枕邊多了一個黑色的木頭小盒子。
我蓬頭散發地坐起來,打開盒子看,發現是一對亮閃閃的耳墜,墜子是個圓圓的半透明的淺黃色珠子,轉動起來,中間有一條亮亮的呈白色的線。
我扭頭看身邊的葉思遠,他竟然已經醒了,正側著身子看著我。
“聖誕禮物?”我問他。
“恩。”他點點頭,肩膀蹭著床背坐了起來,說,“我見你有耳洞,卻一直沒見你戴過耳環。”
“哦……這是我剛進大學那會兒打的,我老是忘記戴。”我摸摸自己的耳朵,說,“也不知道埋沒埋上。”其實,我根本就沒有什麼耳環,最多就是一兩副地攤上買的10塊錢一對的貨色。
“小桔,我幫你戴,好麼?”他低著嗓子問我。
我有點羞了,說:“我先去洗臉刷牙梳頭,你等我會兒。”
“好。”
等我去客廳的洗手間洗漱完畢回到臥室,發現葉思遠也正在洗手間刷牙。
他坐在高腳椅上,伏低身體,兩條腿都擱在台盆兩邊,右腳腳趾夾著牙刷,正刷得滿嘴泡沫,他兩條空蕩蕩的睡衣袖子垂在身側,有時會晃到台盆里去,他得坐直些身子,動著肩膀讓它們掛出來。
我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他身邊,突然遞出一大包東西到他面前,大聲說:“噹噹噹噹當!聖誕禮物!”
他被我嚇了一跳,趕緊放下牙刷,夾過杯子漱口,又用左腳接著水把臉打濕,把洗面奶擠到右腳掌心,匆忙地洗完臉後,抬頭對我說:“什麼東西呀?”
我把幾個瓶子拿出來給他看:“洗面奶、剃鬚膏、須後水,還有潤膚辱,全套的哦!當然還少不了——剃鬚刀啦!”
我舉著最新款的刀片式剃鬚刀,得意洋洋地給他看。和他在一起快一年了,他送了我許多東西,我還沒正經八百地送過他禮物呢,我希望他能喜歡。
他兩條腿還擱在台盆上,看著我獻寶似地拿出一大堆東西,抿了抿嘴唇說:“我一般,都用電動的。”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看你平時用電動剃鬚刀都不太好拿,才給你買這個的。這個柄細一點,你拿起來更方便嘛。”我撅起嘴,精心為他選的禮物,他竟然還嫌棄。
葉思遠一笑,搖頭說:“不是的,是因為幾年前,我剛開始學刮鬍子時,就用的刀片的,那時候腳還沒那麼利索,用得不太好,老把臉刮破,後來才開始用電動的,電動的雖然不太好拿,但是比較安全。”
我愣住了,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東西,有點不知所措了。
“那……那怎麼辦?這些東西也不貴,退了也沒意思,你要不喜歡,要不……你拿去送給劉一峰或馮嘯海吧。”
“誰說我不喜歡了,這是你送我的東西,哪能送人。”葉思遠右腳伸到我面前,說,“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