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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心是我的老鄉,也是我的同校師姐,她比我大一歲,早我一年離開我們老家那個小城市,來到這個大都會念書。
我承認,我填這個學校,有一大半的理由是因為她。
從記事起,一直到我初中畢業,我沒交到一個貼心的同性好友,男孩子是一群一群地愛跟我玩,女孩子們卻說好了似的對我避而遠之,這真不是件正常的事。
一直到我上了高中,遇見了婉心,我才明白是怎麼個原因。
原來是因為我的長相。
婉心就像是鏡子裡的我,我們如此相似。
說的簡單直白一點就是——我們長得都像狐狸精,還是那種特讓男性喜歡、讓女性討厭的狐狸精。
真真是冤枉啊!長相都是爹媽給的,我們哪兒能挑。不過,如果真要我從頭挑起,我還是會選擇現在的這副皮相。
長得漂亮,有什麼不好?
就說我吧,從小就死了媽,老爹續了個老婆又生了個兒子,之後在後媽枕邊風的吹動下,就一直不待見我。
我忍到18歲,高考考出來,就是為了脫離那個討厭的窩。
老爹除了給我交學費,另外只給了我1500塊錢,說這是一整個學期的生活費,還包括了期末回家坐火車的錢,平攤下來就是不到300一個月。
現在的GDP都是多少了呀!300塊在這個大城市怎麼過?我光是吃飯都不夠,於是我只能去打工,做兼職。
這時候,長得漂亮的優勢就出來了。
我不需要去端盤子,不需要去做家教,我只要笑眯眯地端幾杯方便麵,穿著小短裙在超市里站3個小時,就能拿到50塊佣金,外加許多小禮物——比如,一整箱方便麵。
婉心偶爾還介紹我去她跳舞的迪吧串個場,跳跳鋼管舞什麼的,很簡單,來錢也快,又因為是介紹的,所以比較安全。
婉心家裡的情況和我很像,她爸媽離婚了,她跟著她媽,她媽就是個升級版的老狐狸精,一天到晚打麻將跳舞鉤男人。我很佩服婉心耳濡目染了10多年都沒被影響,照樣成績優秀考上這所全國重點大學。
所以說,我們倆真像鏡子裡外的兩個人,前世修來的緣分,在這世成了好姐妹。
進了圖書館,我刷了卡就去藝術類的書架處找書。
書架都挺高,而我個子卻矮——我只有160公分,這是我和婉心唯一不像的地方。她有172公分高,身材惹火地叫男人噴鼻血,我身材也不差,無奈虧在海拔太低,站在婉心身邊氣場就沒有她來得強。
但是,誰都說,我比她漂亮!
我終於看到了我要找的那本書,在我頭頂上方的一排書架上。我穿著平底鞋,踮起腳尖伸手去夠,還差了10多公分。
圖書館是有那種簡易的二級移動階梯的,專門用來取高處的書,我四下一看,在我目光所及處是沒有,我決定隨便抓個男生來幫忙,175公分高的男生應該很容易找吧!
恰巧,在我所站的這排書架前,離我6、7米遠處,站著一個高個子的男生。他穿著一件湖藍色的帶帽套頭衛衣,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裡,斜背著一個包,正低頭朝書架看。
我目測了一下他的身高,很好,起碼180!
我叫他:“哎~~同學。”
他抬起頭來,朝我看。
喔!好帥!皮膚白,頭髮黑,鼻子挺,臉頰瘦瘦的,有一雙極漂亮的黑眼睛。
我笑得很燦爛,已經忘記了今天的打扮——隨意扎的辮子,鼻樑上架著我的200度黑框大眼鏡,素麵朝天,身上穿著乞丐熊圖案的灰格子襯衣外加寬鬆牛仔褲、彩色板鞋。
我穿得很學生,臉上卻掛著迪吧鋼管舞女郎要小費的笑,我估計吧,搭配得很彆扭,所以,那個男生,他有點傻了。
他問我:“什麼事?”
我指指頭頂的書架,說:“你能幫我拿一本書嗎?我夠不到。”
他朝那書架看看,再看看我,竟然原地不動,還搖了搖頭,說:“對不起,我幫不了你,這排書架後面應該有個小階梯,你可以拿過來用。”
這下輪到我傻了,我說:“那個小梯子也很重啊,我推不動,你就幫我拿一下嘛,舉手之勞唄。”
他卻還是搖頭,說:“實在抱歉,真的不行,要不,你找其他同學看看。”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我的自尊受了傷害,雖然從小到大在女生中間碰壁無數,但是面對男性,我還是很懂得利用自身優勢的,基本沒被拒絕過。別說是叫他們走兩步路,伸手取個書,就算是叫他們拿個梯子爬到屋頂幫我把燈泡轉下來,也是一呼百應。而這個男生,卻一連拒絕了我兩次,叫我情何以堪。
我看著他雙手插在口袋裡,閒閒站立的模樣,突然氣不打一處來,我說:“哎!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的啊,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不就是要你幫忙拿本書麼,用不用這麼擺譜,手都懶得拿出來,你媽怎麼教你的啊!”
他突然生氣了,板起了面孔,說:“說話就說話!你幹嗎要說我媽?你有什麼資格說她!”
“就憑你這不是男人的行為!”我朝他冷笑,“你有那麼多時間和我抬槓,就沒時間幫我拿本書?”
他一張臉都憋紅了,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低著嗓子說:“同學,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我幫不了你,你去找圖書管理員吧,只要把書架號和書號告訴他們,他們都能幫你把書拿出來的。”
“我偏不!你就站在這兒,這麼高的個子,我幹啥還要去找圖書管理員?”不知怎麼地,我已經朝他走去了,幾步路就走到他面前,我想都沒想,伸手就去拉他的手臂,邊拉邊說,“我偏要你幫忙了,什麼叫幫不了我?難道你沒有手麼?”
然後,我就愣住了。
我手裡的觸感是如此奇怪。
我明明是去拽他的手臂的,他的手臂明明就是插在口袋裡的!怎麼現在留在我手裡的,只有一截軟綿綿的袖子呢?
我保持著一個奇怪的姿勢,手裡拿著他的袖子,低著頭,身子半傾,另一隻手僵硬地垂在身側。
我根本就不敢抬頭看他。
他高高的個子站在我面前,燈光從他背後打過來,那沉沉的陰影就投到了我的身上。
他站著沒動,一句話都不說。
我突然就變得很冷靜,站直身體,低著頭把手裡那截空袖管塞回到他的上衣口袋裡,還整理妥帖,然後又順便瞟了眼另一個口袋,如預想的一樣——也只有袖管而已。
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同學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再見!”
然後,我轉頭就溜。
我的感覺,真像是被人吃了一個耳光啊!
哪裡還有臉面抬頭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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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子渾渾噩噩的,一直到下午下課,吃過晚飯,還是提不起精神。
我在寢室里化妝,給自己貼假睫毛,王佳芬看我的樣子,問我:“陳桔,晚上又要去跳舞了?”
我“恩”了一聲,然後轉頭問她,“幫我看看,貼好了沒?”
“還差一點。”她走過來,幫我整理了一下。
王佳芬是寢室里唯一一個願意主動和我說話的。讀大學兩個多月,我延續了過去18年的女性緣差,寢室里的施小燕和馬英都不太喜歡我,一是因為我太漂亮,二是因為我經常濃妝艷抹地晚歸,三是因為有很多男生喜歡我,四是因為都這麼亂了,我的成績居然還挺好。
所以,她們倆極其不平衡。
我無所謂她們喜不喜歡我,只要給我留個睡覺的床就啥問題都沒有了。所以,我拿著我辛苦賺來的錢,偶爾給她們倆買袋水果,買點零食,國慶節狠賺了一筆後,還給她們各買了一支美寶蓮的睫毛膏。
她們很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進貢,好像因為我的晚歸經常要吵到她們休息而覺得受點補償是應該的。
可是,我哪回回來,她們睡覺了呀?不都是抱著電腦看連續劇來著麼?
我沒有電腦,一般回來了就睡覺,白天要是沒課又沒開工,就背背單詞做做作業,偶爾去學校機房練練平面軟體。這是我的專業,當初也是仔細選擇了的,交了學費不是為了來打工的,對不?
扯遠了,再說王佳芬,她和另外兩個妞兒不一樣。
她家挺有錢,她長得也滿漂亮,入學以後看她帶的衣服,用的化妝品、電腦、手機,吃的零食就知道,典型一富二代。
但是她為人不錯,我孝敬給她們的東西,她從來不碰。我不在寢室,她還會幫我提幾把熱水,有時甚至幫我擦桌子,整理床鋪。
第一次我去迪吧跳舞回來,她們仨都嚇一跳,我和她們說實話,家裡困難,生活費不夠,只得自己去掙,希望她們不要告訴老師和其他同學。當然,我保證,第一,我絕對不是去賣,第二,我絕對沒有傍大款,第三,我絕對不帶任何朋友進寢室,不論男女,第四,我絕對不會夜不歸宿。